阑珊灯火云独笑第11部分阅读

「恨既然恨的话丢下我不就可以了」笑云看著按著右胸翻滚的他，嘴里不自觉的喃念著慕容馥的名字「馥」

「慕容馥」

「馥为什麽」他一声声的念著，随後脑里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画面。

那是他双腿还能行走的最後一天。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见到他。

那天的天气很晴朗，太阳挂的很高。

童年，那真的是他的童年里，最美好的时候了。

周宅 飞云园

「一、二、三、四、五」诺大的庭院里，五岁的笑云趴在树干上数著数「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一百了大家躲好了没有」小笑云睁开眼对著空旷的庭院嘻笑道「云儿大魔鬼要来抓你们罗」他煞有其事的说著，随後便机伶的扭头观察著四周，不多时便在十步之遥的草丛边发现了一个蓝色的「嗯蓝色的衣摆会是谁呢」小笑云歪著头思考著「醉枫嗯他才没那麽笨那也许是董管家可是董管家今天穿的好像不是蓝色的，那啊对了若飞」小笑云想到此，欢快的朝右侧的草丛跑处「嘿嘿让我给抓住了吧若」小笑云一面高兴的叫著，一命伸手大力的将草丛内的“若飞”给拖出来，可他这一拉却

「若咦你是谁」这人是谁长的好可爱第一眼就让人喜欢

「我那个我叫小馥」

「小馥」

「嗯」男孩点点头「那个你你是笑云哥哥吧」

「笑云哥哥」小笑云看著面前有些羞涩的男孩，让他的那声笑云哥哥给满足了他想做哥哥的孩子心态，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最小的。

「我就」就在笑云正想回对方“我就是”的时候，突然间想起爹和自己说过，面对陌生的人要有礼貌，因此他便挺了挺胸道「嗯，在下笑云，敢问阁下来此所为何事。」他记得爹都是这麽说的

而面前自称小馥的男孩，则让笑云突然的正经吓了好大一跳，只见他「咦」了一声，然後又「啊」了一声，随後才答道「馥馥儿只是想看一眼啊那个我如果可以能不能和你一起玩」

笑云原先第一眼就喜欢上眼前这白净可爱的男孩，此时听到对方说要和自己一起玩，当然是高兴的满口就要答应「当」可他“当然好”几个字还没出口，便听到周晓青的声音道「该死的东西谁准许你出来的不是告诫过你绝不许到云儿这来」

「可可是我只是想来看」小馥想解释，但周晓青却不想听。

只见她打断他的话道「没有可是」说著，周晓青转头对著身旁的侍女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家法伺候」

一旁的笑云见状忙道「娘，他没做错什麽，您」

「云儿那是妖怪、魔鬼」周晓青大声的打断小笑云的话，随後又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这麽说话，便又改口道「云儿，娘不是要凶你，只是那人啊跟普通人不一样，心长在右边还带著病，是个完完全全怪物接触他那是会走霉运的」

「可是娘，他」

「云儿娘何时说错过」

「这」

「好了，乖听话以後千万别接近他，知道吗」

「」小笑云看著娘亲强硬的态度，最後只能无奈的妥协道「知道了，娘亲。」虽然他并不同意娘的话，可是暂时也只能先这麽说了年幼的笑云如此想著，可那一天，却是他们最後一次见面

「馥」他难道就是当时的那个小男孩

笑云看著疼的已经神智不清、频频抽搐的慕容馥，忍不住吃力的爬下床「好疼」他单手护著腹部，缓缓的爬至慕容馥身旁，并伸手将他抱起。

可疼的受不了的慕容馥又怎麽可能乖乖的让笑云抱著，只见他一面痛苦的哀号、一面犹自挣扎著「痛好疼爹娘呜师父不要哥哥哥救我」他低吼著、挣扎著，痛的神智不清的他根本已经忘了笑云怀有身孕的事，对著笑云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啊好痛别碰我你、你们都是坏人没人所有人都不想救我所有人都跟爹娘一样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杀了你们滚我要杀了你们」

「唔」痛猛然让慕容馥一掌拍上腹部的笑云，吃痛的倒抽了口气，可却没松开抱著慕容馥的手「慕、慕容馥」笑云忍著痛轻唤著他「馥相信我」

「放开我叫你啊呜痛」慕容馥大吼著，眼里积满了由痛苦创造的泪水，可却倔强的不让他溢出。

「馥」笑云看著慕容馥那双想哭又不敢哭得眼睛，忍不住红了眼眶。

「相信我」他温柔的对著慕容馥呢喃著，随後伸手轻轻的揉按著怀中人的右胸，以一种缓慢却又规律的动作轻轻的揉抚著，而那双棕色的星眸里除了温柔还有不断掉落的眼泪。

好暖

这种温度

暖

好暖的手

好暖的眼泪

慕容馥恍惚的想著，渐渐的停止了翻滚「眼泪」像水一样的泪

「好累水眼泪」他呢喃著，闭上了眼，随後大量的泪便自他眼角溢出。

而笑云见他终於不再翻滚喊疼，这才松了口气，可这一放松，便感受到腹部剧烈的疼「唔」他闷哼著伸出另一只手按上自己的腹部，忍不住对著慕容馥抱怨道「你下手也不会轻些」

「水」眼泪

笑云听著慕容馥恍惚的言语、看著他乾涩的唇，忍不住叹气道「真是我腿不能行，孩子又唉该上哪找水给你」他说著，突然瞥见慕容馥腰间系著把匕首。

「只能这样了。」笑云无奈的拿过那把匕首，反抓著让刀划伤自己的手後，便将手凑近慕容馥的唇边「喝吧」笑云低声的说著，可却不知道，慕容馥的那声“水”，指的是他的眼泪，并不是想喝水

「就算这人是当初那个叫自己哥哥的孩子但他可是设计了自己还要凌乐娶他」

「周笑云啊周笑云你怕是疯了才会用自己的血给他解渴」笑云连声骂著自己，可揉著慕容馥心口的动作却并不因此而停止

夜晚之後，必将天明。

雨下过後，也一定会天晴。

那麽哭呢痛呢

哭过了

痛过了

就不会悲伤吗

从醒来後，慕容馥就不发一言的凝视著笑云。

深深的

一直

又一直

看著那有著一张苍白到彷佛透明容颜的人儿不安稳的睡著、难受的睡著。

看著那人明明连睡著都感到疼，却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揉著自己的心口

「为什麽」为什麽爬过来抱我救我还把血当水给我

「知不知道晚了」已经晚了即使你现在讨好我、照顾我、对我温柔，我也不会停止报复的

「虚伪」周笑云，你真是虚伪你只不过是想让我放过你、放过你的妻子、放过爹娘、放弃复仇，我才没那麽笨我慕容馥既然已改姓慕容，就不会再信人

尤其是你们周家人

师父说过，你们周家人和其他正派人士一样，都是些伪君子所以你们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你也是你也一定是我才不会被你骗了

一定不会

我一定不会被骗

不会

慕容馥在心中混乱的想著、喊著，可这些在他内心里喧闹的声音，却全都在笑云睁眼的那一瞬间湮灭。

「你醒多久了好点了吗」刚睁开眼的笑云，勾起唇角关切的对著慕容馥笑著。

「」慕容馥闻言没有回答，只是努力的望著笑云的双眼，想试著从那双棕色的眸子里找到虚伪，可是

没有

没有虚伪、没有假意。

那双美丽的星眸里，全是关切和担忧。

可恶找不到为什麽找不到为什麽他看起来那麽真心慕容馥想著，大力的将抱著自己的笑云推开，可他这一用力却牵扯到左胸的伤「唔」他低头看了眼先前让凌乐刺伤的左胸「」全是血大概是因为昨夜吧

而笑云在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让慕容馥推到一旁，连护住腹部都来不及，只能在腹部受到撞击後下意识的闷哼出声「呃」好痛他伸手按住腹部，不解的看向慕容馥，可却发现慕容馥左胸的伤正不断的渗出鲜血。

「慕容馥」笑云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你的伤很严重，要」

慕容馥闻言，冷淡的打断笑云的话道「不用你管」到底是哪来的意志力可以让一个人疼的浑身发抖，却还可以如此有心机的故作关心慕容馥想著刻意「哼」了一声後才道「你与其关心我，不如想想你自己吧」

「你左肩的伤已经溃烂发脓，而体内的寒毒也因为司马柚兰的那一掌而蠢蠢欲动，再加之失去了大量的血」慕容馥说到这，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呵周笑云肚子很疼吧是不是有一种下坠感彷佛孩子要出来了」

「」慕容馥他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更恨自己了不说是更恨可看起来又有点假，像是装出来的一样。

「怎麽疼的说不出话了」慕容馥嘲讽的看著笑云「那样的话你不如求我吧跪著讨我欢心，说你疼的受不了，求我救你，或许我心情一好，就会为你止痛也不一定」

「」慕容馥说话的态度太刻意了像是故意的笑云想著伸手按压著腹部，忍耐著腹部剧烈的疼痛，有些艰难的爬向屋子的另一角。

「」周笑云这家伙是怎麽回事一直不说话、不喊疼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要爬离自己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慕容馥皱紧眉头，对著正背对著自己艰难的爬往墙边的笑云怒吼道。

「」笑云闻言仍旧没回话，只是忍著疼继续爬

慕容馥让笑云的举动弄的怒火冲天，完全忘了要装出残忍的样子，只见他倏地站起身大吼道「周、笑、云」他喊著，随後便像是受不了般的走到笑云身旁，一把抓住笑云的手腕骂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会死的你」他连珠炮似的说著，可却突然发觉笑云的脉像不对「」这、这脉像真的会死的这样下去别说孩子，他会先死他想著，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分别摸向笑云的额际和股间高烧就算了更糟糕的是竟然不是出血是羊水

慕容馥想著一把将紧紧咬住下唇死活不肯喊一声疼的笑云抱起放到床边「周笑云，你给我好好躺著，你要是再爬再爬我就」就怎麽样总不能说要打断他的腿吧他本来就不能走了可恶想不出威胁的话「那个反正你要是再敢乱动我绝对会要你好看听见没有」他恶狠狠的烙下话後便往屋内唯一的出口走去，临出房门前还不放心的扔下一句「还有绝对不能晕过去」

而笑云看著慕容馥离去的身影，终於忍不住低哼出声「唔痛好疼」他双手紧紧的抓著隆起腹部上头的衣料，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唔慕容馥」既然恨我、把我推开，还说那些残忍的话，那我麽爬开他应该要感到高兴才是，可结果却不是如此看来我想的没错，他也许并不是真的那麽恨自己，只是故意可又为什麽故意呢笑云看著慕容馥离去的方向，一面忍耐著孩子在腹中剧烈踢打造成的疼痛、一面在心底寻思著。

可他还没理出个头绪，便听见屋外传来了轻微的碰撞声听起来很像有人撞到了什麽又或者是跌倒的声音「馥慕容馥」笑云转过头看向房门，试著扬高音调问道。

「」

没人笑云看著房门口，觉得不太可能「慕容馥，是你吗」

「」

「慕容馥」笑云连唤了数声，可却依然不见回应。

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毕竟他前天才让凌乐刺了一剑、昨日又替自己挨了一掌，再加上昨夜心疾发作笑云想著一手按著因胎儿踢动而起伏不定的腹部、一手则压著床板试著撑起身想爬下床去看个究竟，可他才一坐起便感到一阵又一阵剧烈的收缩感自腹部传来「呃」剧烈的疼痛伴随在每一次的收缩之下，使得他受不住的低声呻吟著「唔好、呃好痛」孩子孩子似乎很想出来，肚子疼的好像要裂开了

就在笑云终於忍受不住疼痛，开始呻吟的时候，房门让人适时的踢开了。

只见慕容馥浑身是血的站在了房门口，脚边散落著湿透的木材「周周笑云」他低喊著，语气间除了带著虚弱，还充满著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你，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乱动的」

「你唔你跌倒了」笑云看著满身是血的慕容馥，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担忧他左胸上的伤只怕是更严重了。

而慕容馥闻言不由得愣了下，瞪大了双眼「你是因为知道我跌倒才起来的」

笑云闻言轻点了下头「嗯」了声，随後努力扯起一抹虚弱的笑道「比起你的伤我就是呃疼有、有些疼所以想、想去看呃看你」

慕容馥看著周笑云，忍不住沉默的红了眼眶「」笨蛋大笨蛋这家伙如果不是真的心机非常重的话，那他肯定就是一个笨的不可思议的笨蛋他慕容馥怎麽可能会有这种哥哥这种笨死人的哥哥他可是他慕容馥可是要来伤害他的

怎麽办

师父徒儿该怎麽办

徒儿好想信他一回

他看起来怎麽像是要哭了是因为担心自己吗笑云想著，忍不住开口唤道「慕容馥」

慕容馥闻言狠狠的抹去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气愤的道「吵死了、吵死了你吵死了」他一面骂著、一面蹲下身将地面上的木材拾起放进了屋内，并将夜毒草与蛇胆等一共七种毒物放入适才在屋外取来的镬内，随後便盘膝而坐凝神思考了起来。

昨夜下了一夜雨，使得这柴湿的如此透彻，点火是肯定点不燃的，可若要保胎就必须得将这些毒物和五碗水一起，以大火熬成一碗水，是以眼下只有一个法子就是用内力将这些柴弄乾，但是但是自己现在武功尽失，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用银针逼出内力，可自己已经用了两次，若是再一次只怕自己的武功就全废了。

但是慕容馥思及此，忍不住抬头看了周笑云一眼「」他看的出来，虽然周笑云这家伙刻意忍住呻吟，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了

「可恶」他低咒了一声，伸手自怀中取出数根银针狠狠的便往自己身上扎去

师父

徒儿知道自己很愚蠢、知道不可以再相信世人

可您知道吗

唯独他、只有他

抱著徒儿、把血当水给徒儿、还这麽温柔的、担忧的看著徒儿

他甚至说他只是有点疼

一回就救哥哥这麽一回

就在慕容馥手中的银针要扎下的时候，笑云焦急的嗓音打断了他动作。

笑云看著慕容馥的动作，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慕容馥等、唔你呃等、等一下」

「等什麽」慕容馥皱眉「不能再等了。」他说著毫不犹豫的便要再次刺入。

可笑云见状却比慕容馥更快的自怀中拿出一锭银锭射向他，转瞬便打去了慕容馥手中的银针「呃啊」笑云在射出银锭後便忍不住双手抱著腹部倒了下去「唔痛」果然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唔痛真的好痛

而慕容馥看著笑云的举动，有一瞬间的错愕「你周笑云你到底在做什麽」

「我呃你、你先告诉我你这针扎下去会怎麽、怎麽样」他周笑云虽不至博学多闻，可他倒也在醉枫那听说过有一种医术能激出体内潜能，让人回复功力，可醉枫说过这法子不是万能，很可能会让受针者废去一身的武功而照自己的记忆他至少也已用过一次。

「」慕容馥闻言沉默的低下了头，可不一会便又抬起头冷淡的笑道「能怎麽样当然是恢复武功了怎麽你怕我武功恢复之後会把你杀了」

恢复武功果然笑云想著，自动忽略慕容馥说要杀自己的话，继续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可能会废掉武功」

「」这个周笑云他怎麽会知道这个慕容馥想著，搪塞道「谁知道呢也许没事、也许废了，嗯不过无所谓吧这根本不干你的事」他冷漠的说完後，又语带戏谑的补了句「我说你我可是抓了你、伤害你，还要你妻子娶我的白虹教弟子，而你竟然为了这事问了这麽多呵你不会忘了你我的立场，担心起我了吧」慕容馥刻意的说著，可却没想到笑云竟直白的回了句「对我就是担心。」

「」担心他真的担心自己他想著，咬紧下唇撇过头，拾起了被打落到地面的银针「这是我的选择，用不著你担心」

选择

选择是吗

那麽我周笑云也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