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乱(新版)

有情何似无情

这是连前一个都不如了。太九几乎不忍心看,不晓得这个王爷要怎么责罚他。这孩子身材瘦弱,想必才十二三岁,无故被父母卖到了梨园,处处被人压迫,生死不由自己。她略起了些不忍之意。

果然,申王爷拍手,冷笑道:“拉下去拉下去打”

他今天心情不快,分明拿戏子出气。眼看家丁们把那孩子拖下去,他哭着求饶,太九万般不忍,不由拢袖轻道:“王爷息怒。依太九看,这孩子骨骼清奇,声音明亮,若好好培养两年,必然是个出类拔萃的。王爷何不再考虑一下何况正月里,也不吉利。”

话一出口,她委实有些后悔,申王爷“哦”了一声,还没说话,却听身边一个姬妾笑吟吟地开口:“姚家的小姐就是心慈,王爷便放过那孩子吧。妾身听闻这位穆先生乃是一流的旦角,姚家小姐的小生扮相更是惊艳绝伦,哪里是京城里随意一个戏子能比得上的呢您这是用规尺去量短木,完全没必要的。”

太九心中一惊,这个女人,分明笑里藏刀,表面上是劝,实际是火上浇油,顺带还贬了她和穆先生是戏子。这下驳了王爷的面子,那孩子是不死也得死了谁让他不如别人岂不是变相说王爷没眼光

她正要说话,眼角却瞥到穆含真对她摇头,那话在嘴边,登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申王爷果然大怒,森然道:“不必多说,来人,把他拖出去打,打死为止”

太九万般不忍,只能暗悔自己失言,待要再说什么,也没立场了,只得作罢。

眼看那孩子哭喊着被人拉下戏台,还没走远,旁边又有姬妾跟着笑道:“上回就听王爷说了,姚府里穆先生和姚小姐那出戏,教人爱不释手,今日刚好得空,王爷又不爱听别人唱,何不有请他二位呢也叫妾身们开开眼界么”

这番话侮辱的意味显然露骨之极了。太九深觉自己做了件蠢事,抬头求助般地去看穆含真,他却对她微微一笑,眨一下眼,表示做得好。她不由一愣,却听申王爷沉声道:“来者是客,岂有这种道理。堂堂申王府,难道落魄到要请客人来唱戏不成”

那几个姬妾不服,还想再说,忽听后面下人报:“王妃驾到”

太九又是一呆,却不知这个参佛的神秘的王妃这会来做什么,方才王爷那番话,分明是警告,她居然视若无物,莫非是什么厉害角色再看那些献媚的姬妾,一听王妃驾到四个字,纷纷噤若寒蝉,连笑都不敢笑,王妃的威严,当真如此

正思索间,却听一个声音幽幽说道:“正月是吉,何必打死人见了血光难道就吉利给我回来,把人送下去好生安抚,不得责罚。”

这声音简直像地下十九层的泉水,清冷彻骨,一沾便忍不住要打冷战,竟不知是何许人物,才能拥有这美妙嗓音。

家丁自然不敢拖了,却也不敢放,只能拿眼去瞅申王爷,不知他怎么说。

申王爷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叹道:“罢了,王妃说得对。送下去好生安抚吧。”说完,他又冷笑,回头去望那人,淡道:“今日怎么想起来出房门了不是说怕吹风受凉么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小心才是。”

那人缓步走来,幽幽说道:“有客到,怎能不迎”

太九听她提到自己,不由起身,转头望过去,一望之下,心中便是一颤。

有情何似无情四

这世上,美人有无数,千娇百媚,风味不同。单是那姚府上下,出类拔萃的便令人目不暇接。太九早已看惯了。

所以对于她来说,无论王妃是怎样美艳绝伦的女子,她的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可正好相反,这位申王妃,非但不美,乍一看,甚至可算丑人一个。

塌鼻,凸额,厚唇无论哪一样都无法让她被划入美人的行列,从她走路的姿势来看,虽然优雅,却难掩颠簸,想必还是个跛子。

太九吃惊得几乎按捺不住,堂堂二皇子,圣上亲封的申王爷,他的王妃居然长成这样,若论俏丽,只怕芳菲也比她亮眼一倍。她忽然明白为啥申王爷有那么多姬妾,个个都化成大白脸遮去丽容想必是为了不刺激王妃,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端酸味。

却说王妃走了过来,太九与穆含真急忙起身行礼,齐声道:“草民参见王妃。”

她淡淡一笑,柔声道:“不必多礼,快请起。是我招待不周了,近日有些害喜,没顾得上出来迎接。两位莫要客气,只当是在自己家中,随喜便是。”

他二人说了个是,这才起身坐回去。

王妃陪着太九坐下,拉着她的手,只细细问她的年纪,读什么书,平常爱吃什么。太九只觉她看上去虽其貌不扬,周身却独有一种气派,举手投足之间,教人不敢大意,或许这就是贵族的气质

王妃与她说了一会话,见她温柔和顺,便笑道:“难得,我近日心头烦闷,有你陪着说些话倒缓和了。以后有空一定要常来玩,我正想有个人说话解闷。”

太九答了个是,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听申王爷在旁边说道:“她也是未出阁的小姐,怎好总是抛头露面。你莫要为难人家。”

王妃幽幽一笑,淡道:“大家的小姐,哪里忌讳这些。我觉得与她甚是投缘,比王府里的人还强。女人家的事,你掺和什么。”

申王爷明显对她忌讳忍让,当下便不再说,只和穆含真随意聊些闲话。

太九见到这个情状,委实有些纳闷。这王妃简直是压在王爷头上了,倒不知她是个什么来头,竟能克住龙子。太九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见她肤色白腻,几.秀发垂在耳边,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妩媚,五官虽然平庸,却生了一双好眼睛,黑白分明,莹莹清澈。再多看一会,竟有一种神魂荡漾的感觉,好像要沉溺在她的眼波里,醒不过来。

想不到这样一个丑王妃,居然有这种脱俗的味道,那是与容貌完全无关的东西,一瞬间便将周围的庸脂俗粉比了下去。

太九看得有些发痴,冷不防那醉人的眼波一转,与她正对上,她心中一惊,故作从容地垂下头。

王妃从怀里取出一串香檀木珠,绕在手腕上,一颗一颗数着,一面又问她:“信佛么”

太九摇了摇头:“只看过一卷多心经。我资质浅薄,无法参透,便放下了。”

王妃笑道:“无所谓资质,只要心诚,便是大善。多心经,可是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小小年纪,要读它,难怪参不透。我且给你讲个简单的故事。”

说着,她便说了一个典故:某国有个人家,生了个长女,取名玉耶。她姿容艳丽,及笄之后嫁人,大约是仗着自己美貌,轻慢公婆,不敬夫婿。那夫家的长辈便积郁,寻人便问如何处置此等泼妇,后来遇着高人指点,找来了佛祖。佛祖既来,那玉耶先是避而不见,佛祖便使出神通,吓得她只好出来认罪。佛说女人身中有十恶,又教她何谓五善三恶。如此规劝感化一番,玉耶俯首拜服,从此端正言行,再不轻慢。

太九不知王妃说这个典故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警告她莫要仗着美貌便恃宠卖乖倘若如此,这王妃也未免太

王妃只是笑,过一会,问她:“太九如何看”

太九只能低声道:“佛祖所言甚是,三恶五善,天下做妇人的,须得谨记在心。”

王妃听了还是笑,太九也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被她笑得心神恍惚,只觉此人深不可测,与她相处,实在是极累。

却说王妃笑了一会,似乎是累了,端起那茶杯,轻啜一口,这才道:“不错,太九小姐说得对。你们有空也多看看佛经,不要纠结于红尘琐事,不然,反倒失了本色。”

她这话却是说给周围的姬妾们听的,她们哪里敢说个不,纷纷低头称是。

王妃又陪太九坐了一会,便起身道:“不成了,许久没出来,这会被风吹得头疼。抱歉,容我先行告辞。太九记得改日来玩,我们再说些佛经故事。”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太九望着她的背影,回想方才她说的那个典故,简直就像莫名跌进一团迷雾里,.本找不着方向。

眼看暮色四合,在申王府做客的一天,很快便要过去了。穆含真见天色不早,便起身道:“如此,我等便告退吧打扰了王爷这样久。”

申王爷强留他们一起用晚膳,穆含真笑着拒绝:“按说原不该拒绝,只是出来的久了,老爷会担心。何况正月里,到底还是一家人吃饭来得舒心,外人不该长留。王爷的好意,只有下次再领了。”

申王爷听他这样说,便点头道:“罢了,也好。改日再请二位。”

他亲自将二人送到王府门口,见下人扶着太九上车,忽又说道:“太九小姐,内子脾气古怪,想必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切莫放在心上。”

太九急忙摇头道:“王爷过于客气。王妃温婉高贵,实在是令我仰慕不已的。”

申王爷笑道:“如此,太九小姐便更要常来玩。”

太九答个是,见他再也无话,下人便拉上车门,车夫马鞭一甩,马车缓缓驶离了申王府。

她在车上百般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却总是想不透。这申王爷,到底是看没看中她王妃的那个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太九想得入迷,冷不防穆含真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初时我还担心你不得体,这次不是挺好么,比我想的还好。”

她奇道:“意思是申王爷满意了”

穆含真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他满不满意,并不重要。只要王妃满意,这事才算成了。”

“我不明白。”

“傻瓜,你就是费尽百般心思去讨好申王爷,只要王妃见你不顺眼,说一句话,你便只有死。当真看不出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么”

太九犹豫了一下,轻道:“你是说他喜欢王妃什么都听她的”

穆含真笑了笑,道:“权力场的人,喜欢不喜欢,很重要么这位王妃背后的家族支撑着他,八成的兵权握在她家手里,想做皇上,又岂能得罪她”

太九默然。

穆含真又道:“申王爷野心重,又有手段人脉,大丈夫能屈能伸,岂是普通愚男能及的何况这位申王妃一直在这方面辅佐他,两人外表不合,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挑选探情报的人是重要大事,王妃不出面不说话,他不好独自决定。好在王妃对你青目有加,你若能得到她的信赖,跟着她做事,真真好过替申王爷做事。”

太九沉默片刻,才问道:“穆先生你的意思,是要我替二皇子这里做事你不是说,另有别人么”

穆含真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事说来话长,现在告诉你,只是干扰你而已。先不管这个,如今你且一门心思放在二皇子这里,待时机成熟了,我们另有行动。”

太九只好点头答应。其实无论她愿不愿意,走到这一步都已经不许她后退了。

她忽又想到王妃说的那个故事,临走时,王妃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她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意思,只得去问穆含真,将她们那一番对话合盘托出。

穆含真蹙眉想了一会,才道:“想必她是对你的回答不满意,但想到你可能是碍于人多,又是第一次去,不好畅谈,于是约你下次。只怕下次你去,她会单独见你,到时再要问到这个故事,你就把心中所想的实话告诉她便可。”

“倘若我答得不对不合她的心意呢”

“那就只有看天意了。”他笑,“天要你成,不成也会成。你苦苦钻研,倒不如豁出去。我看那个王妃.子与你有些像,兴许你想的,就是她想的。”

若真能这样简单,只看天意,这些皇子们又何苦争来争去呢

太九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她这样的小角色,到如今也只有个“天意”来保护了。

却说回到姚府一时无话,太九只当过个两三天申王府又要派人来请。她每天都想着那个故事,甚至去姚云狄的书房借来玉耶女经看,吃饭睡觉都在想究竟是何意,谁知越想越不通,只急得火燎火烧。

结果过了将近半个月,申王府那里还没动静。太九有时候会想,兴许王妃和申王爷.本就对她不满意,所以不会再有下次了,但看姚云狄那里,还是和往常一样,穆含真也没反应,那么或许过一段时日才来。

就这样反复颠倒,一直过了近一个月,还没任何动静,日子一久,太九便不再那么紧张,干脆把玉耶女经丢到脑后,又过起了之前悠闲的大小姐日子。

二月头,是太九的生辰,姚云狄原说给她办个热闹的宴席,被她三番两次婉拒,推说身体不适,只在点翠阁吃顿寿面便可。姚云狄也舍不得和她拗,只好答应。这一来,最郁闷的人便成了芳菲。

先前因为太八的十七岁生辰搞得有声有色,芳菲早就气不服了,只盼着自家小姐来年寿宴更出彩,谁知太九是个“扶不上墙”的,好好的机会被她给推了,教她怎能不气

这两天,太九动不动就被唠叨,耳朵都快磨出老茧来,有时候烦了,说她两句:“你何必总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一个寿宴办热闹了,咱们就算踩人家头上了”

芳菲人虽小,脾气却不小,更仗着太九宠她,最近越发大胆了,把脖子一挭,噘嘴道:“就算不能踩别人头上,好歹也是个扬眉吐气的事。叫那些总在背后说闲话的人看仔细咯,点翠阁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老爷可宠着咱家小姐呢”

太九哭笑不得,“你呀,就爱这些虚名。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爹爹宠谁,还不心知肚明今天就算挣来了一顿热闹寿宴,回头惹恼了他,照样赶出去。乖,咱们点翠阁不凑这个热闹,清清净净不是挺好。”

芳菲还是噘嘴,嘴上都能挂油瓶了,“不好说个不吉利的,就算明天被赶出去,好歹咱也风光过,总比灰头灰脸最后落个同样下场来得强。”

太九叹了一口气,实在是辩她不过,起身道:“好啦,你总是有理。你且一个人说吧,我可要出去走走,透气。”

芳菲扭着身子,急道:“哎呀你这个小姐真是气死我了”

太九装没听见,披个披风,拿着本书掉脸就走。一直走出院门,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看那丫头是否不死心继续跟上来。

其实,她当然知道芳菲是想替自己出气。太八过得那么逍遥自在,自己先前却命运多舛,小丫头认定是太八辜负了她,所以处处竖着羽毛要和他攀比。

就算真的比他强,又能如何不过是姚府里一段虚幻的故事,今天她受宠,明天他倍受青睐,谁能真正在这院子里住上一生更何况,这些曾经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如今已经成了很轻很轻的小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套句宣四的话,她们是翻云覆雨的那只手,没空理会这等小事。

想到这儿,太九忍不住失笑,仿佛终于把自己逗开心一般,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她跑出来,只是为了躲避芳菲,也没个想去的地方。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继续被芳菲唠叨,忽然想起前日她说后花园里的迎春花开了,黄澄澄地,很是漂亮,她干脆把书一卷,攒紧披风,掉头往后花园走去。

最近院子里的孩子都不太好过,听说姚云狄又要从外面大院子里选嫩人过来了,这就意味着院子里起码有五六个人要被赶出去。每个人都怕被赶的是自己,因为在姚府,被赶出去就等于被杀头,没活路的。大好年华,春暖花开,谁愿意死呢

于是有头脑的努力做他们的任务,有姿色的使出浑身力气千奇百巧地打扮自己,可惜了花园里盛开的花,竟然无人有心去赏。

太九一路走来,只在心里暗算有哪些人不会被赶出去。

宣四是不用说的了,她在却夫人那里似乎很受宠,最近大约任务做得好,三天两头不在府里,不是被她干娘请吃饭,就是带她郊游。她的势力如日中天,明显是不会被放弃的。

兰双估计也不会,他跟着穆含真,俨然是个总管第二,虽然往上爬的手段卑劣了些,但好像姚云狄很欣赏他这套,最近的账面都直接教给他做,想来也不可能突然把他赶出去。

她自己显然也在留守人群里,二皇子那里刚刚起步,何况有穆先生护着她,姚云狄不会忽然翻脸不认人,他是个生意人,知道轻重。

剩下的估计就是太八了。

他住在晴香楼,年纪也不算大的,却是第一个娶妾,很明显,姚云狄对他十分偏爱。直到现在,太九才有些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受宠。

对比一下院子里的其他人,太八的单纯老实简直就是奇葩。穆含真说得没错,姚府里聪明人太多了,办事是最好的,但若论心腹,还是要找老实人。

老实人,不会背叛你,忠心耿耿,敬爱有加。你做任何事情,他不问缘由,统统接受,甚至心情烦闷的时候,还可以把任何话都讲出来这就是心腹。

却不知姚云狄打算怎样栽培这个什么也不会的太八。就算是心腹,什么也不擅长,想必也让他头疼吧。

太九正想的出神,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快步走过来。

她急忙回头,却只见一袭蓝衫,跟着,身上一紧,那人居然冲上来死死抱住了她。

太九大吃一惊,死命挣扎,一面急道:“做什么给我放手”

那人就是不松手,她推得重了,他便抱得更紧,忽然颤声道:“太九我明白了我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居然是太八的声音她又惊又恼,冷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放手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

太八死也不放,低吼道:“我不你听我说完不然我就这样抱着你,我不管”

太九实在无法,只得把手放下来,叹道:“好,你说,我听。”

太八显然情绪激动之极,喘了好几下,终于平静了一些,才低声道:“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怨我不去看你,怨我娶了万景做妾。你以为,是我愿意的吗还是太九你当真以为我是如此无情无义的人”

太九沉默一会,才幽幽说道:“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无非生了心魔而已。”

“不我不管心魔我想了很久,如果不把事情告诉你,就算死了我也不甘愿你被逐出晴香楼,我当天就去找爹爹理论,求他放过你。可是我第一次见到爹爹发那么大的火,他骂我没用,警告我以后不得靠近点翠阁半步,否则否则他就把你打进黑门我在爹爹的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也没求得他回心转意,最后晕倒在门口,大病一场后来,我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我费尽所有力气也无法挽回的你明白么我、我不是什么英雄,倘若他说,如果去见你,就将我打入黑门,我一定毫不犹豫去见你哪怕只有一面可是我可以不顾自己的.命,我怎能不顾你的.命你一定觉得我住在晴香楼,逍遥快活,倍受宠爱。实际上我每天都痛苦极了但除了这种方法,我别无选择你恨我,也好过你丢了命,你明不明白”

太九似是听得痴了,半晌,才轻声问道:“那为什么你现在能见我了”

太八又道:“因为我娶了万景做妾爹爹说,需要找个人替我收心,万景比较稳重,就选了她。我先是不肯,可爹爹说,我若是娶了妾,就可以见你所以,我来找你。那天那天你为什么不理我你若是恨我,便打我,骂我,我毫无怨言但你不可不理我到如今,我终于见着你一个人在了,你你还恨我么”

太九痴痴地,心中一片空茫,竟是被他的话把一切都冲得支离破碎。

事实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怎会是这样。

“太九”

她摇了摇头,颤声道:“那娶了妾便能见我,为什么那时你不来找我”

太八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道:“那时候刚娶了万景我那时候”

太九长叹一声,轻轻把他推开,淡然道:“因为那时候你娶了万景,与她山盟海誓,甜蜜恩爱,所以舍不得来看我,对不对”

太八急道:“不是太九你不要乱猜,你听我说”

太九抬手止住他的辞不达意,轻道:“无妨,你且听我说完。你与她已是夫妻,有过山盟海誓,既然当时已忘了我,现在便更不该来找我,否则就是有负与她。而你忘了我,便是有负于我。你两边都负了,又是何苦。”

太八急得使劲抓头发,吼道:“你要我怎么办休了她是爹爹作主我没有办法的为什么总是怪我”

太九低声道:“爹爹作主,可你并没有抗拒。不要用爹爹做借口。太八,人不能太贪心,你享受了一个女人的温柔,还想挽回另一个,到头来,你只会两个都失去。”

太八怔怔看着她,良久,突然发狠道:“不错你就是想我休了她你不过是想独霸我一个人,不甘心罢了万景已经是我的女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抛弃她何况大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她也不过是个妾,日后你做我正妻,为什么还要争”

太九冷笑一声。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冷笑,明明已经心若槁灰,到头来居然憋出一个置身事外的冷笑。

她说道:“你变了,我也变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争,我不过想劝你好好过日子,不要负了万景。如今事实我已经知道,很感激你对我的情意,不过正妻也好,妾室也好,都是与我无关的。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女人,那么更应该好好待她。你我的缘分无论如何,都已尽了,何必再苦苦纠缠”

太八伸手去抓她的袖子,急道:“什么尽了我喜欢你我还是喜欢你你难道不喜欢我”

太九皱眉去推他,正要斥责一番,忽听旁边传来一阵拍手声,两人都是大惊,回头一看,却见兰双笑吟吟地站在迎春花后面。

见他们神色尴尬,他便一边拍手,一边笑道:“好.彩,九妹妹,八弟,这般.彩的戏份,我竟是第一次看到呢。不如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这郎有情妹有意的故事,竟比台上的还好看呢。”

太九面色一沉,知道此人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猛然摔开太八的手,森然道:“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得进去是你的事。告辞了”

她转身便走,那兰双哪里会放过她,在后面笑道:“何苦要走。反正满院子的人都晓得你们那点事,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太八只急得一个劲搓手,嗫嚅道:“兰二哥你别”

兰双故意问道:“别什么和我又没关系,你可别抓着我不放。你的妹妹在前面呢,还不去追倒让爹爹来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才是。”

太九再也按捺不住,回身指着他的鼻尖,森然道:“你很好有本事便去说。”

太八吃惊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印象里那个温柔内敛的少女,会是这种模样吗

兰双大约也没想到太九会发火,讪讪笑道:“玩笑罢了,九妹妹何必当真。我也是好意,让爹爹成全你们,不是美事”

太九冷笑,上下打量他一番,鄙夷道:“你怎样想,难道我不明白今日我若怕你,便不叫姚太九。你最好小心,若落在我手上,教你生不如死。”

说完她转身便走,只留下发愣的太八,.沉的兰双。

有情何似无情五

撂下狠话的时候,太九并没有想太多,直到生辰那天,姚云狄来了,半开玩笑地提起兰双,她才知道此人高扬旗帜开始迎战了,将她和太八以及穆含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也不知说了多少出去。

“兰双这孩子,满肚子心眼,器量是小了些,然而办事还是利索的。”

姚云狄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太九正给他斟酒,听他如此说,便微微一笑,低声道:“爹爹何苦这样说,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姚云狄笑着放下酒杯,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们的小太九终于也会生气了放心,你兰二哥欺负你,下次咱们把这账讨回来。”

太九怔了半晌,方幽幽说道:“无所谓讨不讨。爹爹,兰二哥也从未欺负过我。大家都是一家人,何苦来哉。他说那些气话,就是石头人,听着心里也会难受。”

说完,她忍不住红了眼眶,硬是背过身去,强自说道:“我去看看点心送来没有。”

姚云狄抓住她的袖子,轻轻扯回来,叹道:“他一向说话不知轻重,爹爹是有分寸的人。你瞧瞧你,大好日子的,哭什么。若真觉得委屈,爹爹明天就替你报仇,将他赶出去。”

太九噘嘴道:“爹爹真是小题大作,兰二哥那么能干,好好的赶出去做什么。我们小孩儿吵架,你也跟着掺和,就不容我两句牢骚么。”

姚云狄呵呵笑了起来,.了.她的头发,道:“不错,爹爹不掺合,不掺合。来,坐下吃面,你的生辰,可不许再哭。”

太九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低头去吃那寿面,忽然想起什么,抬手端起攒银酒杯,笑语莺莺地说道:“我敬爹爹一杯。愿爹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说着将自己手中的杯子在他的杯子上俏皮地一碰,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

姚云狄先是一愣,跟着笑了起来,仰头将那杯酒喝干,感慨道:“十几年前她也最喜欢这样与我碰杯。”说罢,他却摇了摇头,眉宇间有些伤感。

太九斟酌着,小心笑道:“是爹爹最爱的女子么”

他点头:“不错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十四岁,却已经生得眉目如画。她家里穷,欠了姚府许多债,实在还不起,只得用这个二女儿来抵债。我只嫌她年纪小,成日只是哭,不解风情,便整日不去看她,只留她一个人在府里。后来想起,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那两年,没人说话解闷,实在是很凄凉的。”

太九见他难得发了谈兴,言语中依稀是说那环夫人他只得这么一个妻子,也是她的娘亲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竟是又盼他说下去,又望他赶紧闭嘴滚开。

到最后,她定了定神,又抓起酒壶替他斟酒,道:“那后来呢爹爹去看她了吗”

姚云狄眯起眼睛,仿佛陷入那段年少往事里,无法自拔,片刻,他方低声道:“过了两年,我出去做生意,回府之后,有个下人将一个包裹送过来,里面是一些新鞋新衣,都合着我的尺寸,分毫不差。我才知是她替我做的,眼见那衣裳.致,显是废了大心思的,于是便起了去看看她的念头。彼时她年已十六,再见她的时候,她穿着一身浅紫长裙,手里拿着团扇,只站在那芙蓉花旁,当真人比花娇。见着我,她慌得只是躲,头也不敢抬。我与她聊了两句,当晚在书房看书,总想着她,于是托人送了一段诗词给她,又过得半月,我便与她正式圆房了。”

太九见他面上露出甜蜜之极的神色来,心中也不由黯然,顿了一顿,才问:“是什么诗词爹爹自己写的吗”

他笑着摇头,慢声吟道:“江南柳,叶小未成荫。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留着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阶上簸钱阶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他念着那词,似是痴了,一忽儿摇头叹息,一忽儿轻轻发笑。太九见他如此情状,也不敢相扰,只得默默替他填酒加菜,最后,只听他一声长叹,喟然道:“如今再也穿不到她做的衣裳了。红颜奈何薄命她身体一向不好,没两年便去了那之后我万念俱灰,散了众多姬妾,发誓终身不娶。直到现在,还是不能忘怀”

太九背后的寒毛一..竖起,为着他甚至自欺欺人的谎言。什么身体不好,什么万念俱灰,分明是他亲手杀了她既然如此多情,至今不能忘怀,当初为何放弃她连带着一段美好的感情都成了凶剧,蒙上一层血影。

姚云狄见她迟迟不说话,便笑道:“爹老了,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你们小孩儿一定不爱听这个,不说啦,来,咱们喝酒。”

太九勉强一笑,半晌,强忍着说道:“怎么会,我就爱听爹爹说些以前的事。爹爹怎么不说说,太九的娘亲呢是个怎样的人”

姚云狄脸色一变,手里的酒杯咣当一下掉在地上。他脸色惨白,尖锐又怀疑地瞪着她,只不说话。

太九慌了神,颤声道:“当当我没问我只是很好奇自己的娘亲是怎样的爹爹不爱说便当作没听见吧”

姚云狄神色渐渐柔和,眼角带着疲惫,叹道:“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罢了。生下你之后便过世了我一生,负人太多,如此伤心事,还是不要提了。”

太九憋得几乎要落泪,最终只能点点头。正寻思着怎么换个话题,让他没有疑心,忽听啪嗒一声,这次是他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太九一愣,却见姚云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怪异,仿佛中了什么邪,整个人僵在那里。她唬了一跳,急道:“爹爹你”

话音刚落,就见他慢慢抬手,捂住嘴,背上一阵激烈的痉挛,登时有浓稠的鲜血从指缝里漏了下来,染红了面前的寿面。

太九又惊又惧,跳起来奔过去,手足无措,只能没命地叫他。姚云狄摇了摇头,似是叫她不用介意,谁知两眼忽然一翻,整个人像死了一样直直往后倒下去。太九手忙脚乱地抱住他,只觉他嘴里的血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不停地往外流,先是殷红的鲜血,倒后来就成了红的发黑的血块。

她惊得叫了起来:“芳菲芳菲快来人去叫大夫”

一直在门外候命的芳菲听得主子这样凄厉的叫嚷,立即飞奔进来,见到这个场景,她也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出去叫人找大夫,刚回头,便撞上一个人。芳菲猛然抬头,却见那人面容冷峻,一身黑衣,是常跟在姚云狄身边的保镖之一素九。芳菲张开嘴,想告诉他老爷晕过去了,无奈受惊过度,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急得只是跺脚,几乎要哭出来。

素九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不用慌,这是老毛病了。你歇着,别叫大夫。”

他推门走进去,小心把姚云狄抱起放在床上,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布去擦他脸上的血,又端了一碗白水,往里面丢一颗金灿灿的药丸,眼看丸子化开了,便缓缓喂进他嘴里。

谁知刚喂了一半,姚云狄忽然张开眼,喉间赫赫作响,脑袋一偏,张嘴就把方才的药水全吐了。芳菲见他吐出来的大半是发紫的血,更是吓得六神无主,紧紧抓住太九的衣服,凄声道:“老爷怎么样了老爷会不会死”

太九也不知如何是好。姑且不说姚云狄的病,他今日若是死在自己这里,自己纵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谋杀的罪名了。他身边这些黑门里的黑羊显然忠心耿耿,到时候自己只怕也.命不保。

她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忽听素九低声道:“不碍事,不过今天发作的狠了些。你们不用惊惶另外,今日之事,绝对不可泄露半点出去,明白么”

他将那碗放下来,好容易等姚云狄平静了呼吸,后面喝下的半碗药是不会吐了,他才舒了一口气。

芳菲颤声道:“是什么重病吗怎么会吐那么多血”她几乎不敢看床前那滩血,一看就要腿软。好好一个生辰,搞得好像出了命案,实在可怕。

素九皱眉道:“不要问,与你们也无关。记得不许说出去便行了。”

芳菲急道:“怎么无关他是老爷啊你们你们是想把他的病拖着,不给大夫看”

素九哭笑不得,回头去瞪她,只见一个小丫头,身量还未长开,面容大抵可用清秀二字来形容,其实就是普普通通,外加满脸稚气,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黑漆漆,湛然若神,正充满怀疑地瞪着自己。

他咳了一声,叹道:“请过大夫了。几乎是每次一发病就请,可是换了许多个名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都说老爷没病。堂堂姚府,都靠老爷在支撑,倘若他得了怪病的事情传出去,姚府还不乱套了”

芳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太九没注意他俩在说什么,她只是死死盯着姚云狄喉头那块樱花,那里红得几乎发紫,简直就像就像他方才吐出来的那些血块。

看起来,她必须要问问穆含真,那到底是什么了。

姚云狄直到日落时分,方能从床上起身。太九强留他在点翠阁休息,不要走动,他却说晚上还有事情要办,最后来了一顶青皮轿子,几个人颤巍巍地把他抬走了,只留地上那一滩血迹,早已干了。

芳菲苦着脸来收拾,先把染血的桌布被褥全部丢出去,吩咐下人去库房拿新的,自己又提了两桶水,过来使劲刷地,一面刷一面心有余悸,还在说:“唉,怎么会这样真是吓死我了老爷怎么会得这么个怪病”

太九站在角落怔忪半晌,忽然披上鹤羽披风,轻道:“我且出去一下,不回来用晚膳了。你不用等我,自己吃,晚了便留着灯,自己睡吧。”

芳菲赶紧跳起来,叫道:“小姐要去哪儿呀天色晚了。”

太九只当没听见,推开门就往外走。芳菲追上去又叫:“哎小姐小姐至少带一个风气死啊晚上回来暗,会摔跤的”

太九本来就心烦意乱,被她一叫更是头疼,实在无法,只得把墙上挂着的风气死抓了一个在手上,轻道:“我去了。”

到底去哪儿,太九也不确定。

她想去找穆含真,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问出来,又怕他狡猾的不说。这个人,他若是不说,自己实在是没任何办法问出来的。

眼下只好先去宣四那里探探口风,看她知不知道爹爹这个病,再做斟酌。

文秀台离着点翠阁不是很远,反正都是比较偏僻的地方,很少有人会去。

太九提着风气死,刚走到文秀台门口,就见一个丫鬟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抬眼见她来了,便是一愣,跟着却很古怪地咯咯笑开。

太九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正要问她宣四在不在,那丫鬟却主动说道:“九小姐是来找我家主子的吧嘻嘻我家主子她嘻嘻算了,你进去就晓得啦”

太九更是一头雾水,见这丫鬟笑得似乎不怀好意,她便道:“是不是不方便那我过会再来。”

那丫鬟急忙拦住她,笑道:“方便方便九小姐快进去吧嘻嘻”

太九看她两眼,最终还是往里走去,刚经过厢房,要从左边抄手绕过去,找宣四的主房,就见顶那边也站了个丫鬟,正靠在背风的地方打呵欠。

真真奇怪,宣四怎么把丫鬟都放在屋子外面太九走过去,轻轻推了她一把,道:“你家主子在么”

那丫鬟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她一推,吓得急忙跳起来,待看清是太九,这才松了一口气,望望天色,犹豫着说道:“应该在吧。”

太九奇道:“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什么叫应该在”

那丫鬟脸上一红,低声道:“我我也不清楚。九小姐要找我家主子,进去便是。”

太九见这里情况诡异,不由道:“罢了我改日再来。今天她似乎不便见客。”

那丫鬟见她要走,吓得猛然跪下,哭道:“九小姐千万别走我家主子说了,只要九小姐来,无论什么时辰,都不得阻拦,必须让你进去你你可别走不然主子知道了又要打我”

太九这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叹道:“好啦快起来,成什么样子我进去找她便是了。”

这会天色已经暗了,她把风气死点上,往宣四主房那里走,走了不远,便听见一阵笑声,酥酥软软,娇滴滴地,好似在撒娇。她一愣,突然醒悟宣四是有个所谓的丈夫的,难怪那些丫鬟吞吞吐吐不肯告诉她,这等事,谁也不好说出口。

太九脸上一红,转身便要走。又听那屋里,宣四低声说了些什么,紧跟着,说话声就变成了急切的呻吟,忽高忽低,她柔声叫唤:“好郎君你亲亲我这里这里啊还有那里”

太九听得面红耳赤,几乎提不住风气死,掉头飞快地跑出去,经过大门时,那丫鬟笑吟吟地看着她,幸灾乐祸。

太九顾不得与她争辩,低头跑了好一会,只觉心跳得厉害,手腕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的。一直跑过小桥,过了那花树林就是点翠阁了。

这会天色极暗,隐约还落了点小雨,太九一时忘了合上风气死,眼看蜡烛被雨给淋灭了,她身上没带火折子,这会黑灯瞎火,还下着雨,哪里还顾得上点火,只能埋头往前面跑。

没跑两步,依稀听见前面有脚步声传来,她正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当头撞在那人怀里,风气死一下掉在地上,摔碎了。

她脚下一滑,眼看便要摔下去,那人抬手,一把将她揽住,低声道:“你去哪里了教我好等。”

太九心中一惊,话到嘴边也忘了,最后,只得嗫嚅道:“穆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穆含真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将她揽着,飞快往回走,一面道:“我来找你,丫鬟说你出门了,我等了一会,不见你来,正要回去。”

太九沉默片刻,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得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傻孩子,今天不是你的生辰么我怎能不来。”

太九心中一甜,纷乱的心仿佛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她低声道:“也没什么,中午吃了面。”

说到吃面,她忽又想起姚云狄吐血的惨状,浑身一凛,这才发觉身上已经淋湿了,衣服贴在身上冰冷,冻得她浑身寒毛倒立。

“撑着点,马上到了。”穆含真拍了拍她的肩膀。

最后终于来到了穆含真的住处。他扶着太九进去,先点了灯,接着便道:“后面有屏风,去把湿衣服脱了,小心受凉。”

太九心神恍惚地被他带到这里来,本就无措,再听他说脱衣服,不由更是惊惶,只抓着领口低声道:“我也没事穆先生有事不是去点翠阁说吗怎么会来这里。”

穆含真轻道:“不要问这样多。听话,去换衣服,否则生病了,下次怎么去申王府”

太九听他这样说,实在无法,只得捧着穆含真的长袍大褂,去屏风后面换。她先前早有防备,简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时不时看一下他会不会突然过来,好在穆含真似乎并不在这个屋子里,也没打算看她或者戏弄她,太九换好了衣裳,松垮垮地,简直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她脸上又是一红,只得把腰带扎紧了,将袖子卷几道上去。

出了屏风一看,穆含真不在屋子里。屋里只有一张顶着青纱帐的简陋的床,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油灯,另附两张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越发显得屋子里空荡荡。

太九踯躅着,拖出一张椅子来坐,也不知穆含真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她不好乱跑,只能干坐着发呆。

又过了一会,只听门上一响,穆含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样炒菜以及两碗阳春面。见她换好了衣裳,他不由微微一笑,道:“这打扮的可像个野小子了。你的衣裳放在隔壁屋子烘着,等干了在换吧。来,今天你是寿星,有幸能尝到我的手艺,以后可不能了。”

太九闻到一阵香味,肚里早就饿了,又听说是他亲手做的,不由多看两眼。一共三道菜,却是最普通的家常饭菜,一道清炒阙菜,一道漕鸭掌,一道笋尖炒.,两碗面雪白,上面撒着葱花,异香扑鼻。

她抓着筷子,颇有些不知从哪下手的味道,穆含真先替她倒酒,是陈年女儿红,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酒色如琥珀,琉璃晶亮,醇香诱人。

“来,先干一杯,贺你成人。”

太九抓着酒杯,脸有些红,嗫嚅道:“去年已经及笄啦。”

穆含真笑道:“那是虚岁,不算。今日才是真正及笄。”

太九仰头干了那杯,只觉.中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慢慢地,侵入四肢百骸,全身都热了起来。

她夹了一筷子笋尖,放进嘴里,只觉清甜香浓,说不出的好滋味,不由赞叹道:“穆先生好手艺啊我许久没吃过这样美味的菜了。”

穆含真只是笑,柔声道:“喜欢便多吃些。”

太九本想趁着吃饭的时候问他姚云狄的事情,怎奈他亲自下厨,又殷勤劝酒,气氛如此旖旎,她哪里还问得出口,只得寻思着吃完了喝茶再问。

他只捡着一些出门所见趣闻来说,一会是江南风光好,一会是塞外猎鹰赶马,一会是历代王陵的雄伟庄严,一会又是南蛮苗疆那里,姑娘身上的花衣银饰。太九竟不知他广闻博见至此,听得津津有味,那一坛酒,眼看被喝了大半,直到她眼前东西都在微微晃动,她才惊觉自己喝多了。

看起来,她今天注定是问不到姚云狄的事情了。她现在已然微醺,只怕管不住自己,万一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反倒不好。

吃完饭又喝了一盏茶,太九便起身告辞要回去,穆含真也不劝留,只将她送到另一间屋子,看起来像是书房,四面墙壁都立着书橱,墙角放着一张春凳,一张红木大床,同样的青纱垂委,比方才那间要富贵雍容些。

她的衣服挂在屏风上,下面火盆烤着,已然干了,热乎乎地。穆含真又说了些小心之类的话,便关门出去了。

太九摇摇晃晃,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好容易把外套脱了,正要套自己的长裙,才发现还穿着他的裤子,这便去解腰带,挂到屏风上。一挂掉下来了;二挂又掉下来了,她急了,正要用力甩上去,却听屏风外一人叹道:“这可醉得不轻放手,让我来。”

太九酒意上头,竟也不觉得害怕了,绕出屏风,把那.腰带递给他,笑道:“那那你来挂挂完了出去不许偷看。”

穆含真眼底都是笑意,柔声道:“好我不偷看”

说完,他伸手去拿那.腰带,不等太九放手,忽然用力一扯,她整个人就软绵绵地跌了过去。太九迷迷蒙蒙地抬头去看他,唇上忽然一重,是他用力吻了上来。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忽然又响起宣四那酥酥麻麻的叫唤声,她心中又痒又麻,好像被小蚂蚁咬着,禁不得,全身都软了,化成春水,顺着他流淌下去,流淌下去最后被压倒在床上。<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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