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间女人

格子间女人第7部分阅读

工程部、业务部和设备部的一把手,真正主事的是业务部田军。”

“oh y god”余永林即时酒意消散,张大嘴站起来,声音虽低,但充满了不确信的惊疑,“田军谣言果真变事实,他终于挤进第二梯队了”

程睿敏也直起身,对余永麟的问题避而不答,“我约了他后天谈事,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找个理由一起吃饭。”

余永麟欣然捶了一下桌子,“great”

第 27 章

同一时刻,p1公司的16层,门口贴着“ar roo”标识的会议室,依然灯火通明。

会议桌一角,胡乱堆放着宅急送的皮萨包装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酸非酸的奶酪味道。

室内坐着的,除了谭斌和乔利维,还有常驻北京的几个北方区销售经理,其他人则是通过远程电话和虚拟会议系统介入。

而刘树凡晚上另有商务约会,只露了个面,交待谭斌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时间接近九点半,会议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

pndd的评分规则并没有引起过多争议。毕竟一个行业里竞争了多年,竞争对手彼此间的优势劣势都清清楚楚,无需多言。

几家跨国公司,技术方面一直算做业界的领头羊。pndd自己的技术标准,就是在这些跨国公司的参与帮助下,从无到有,用了几年时间慢慢建立起来的。

但是相比土生土长的国内企业,跨国公司的劣势也很明显。居高不下的成本,只能让他们在国内以利润换市场的价格战中,望洋兴叹,然后一点点被攻城陷地。

所以最大的挑战还是来自价格和商务条款。

对p1来说,仅仅进入第一轮的short 1ist是不够的,还需要在综合排名中名列前茅,才有可能在后续的商务谈判中取得优势,至少保住目前的市场份额。

说到底,这一关拼的就是客户关系和最后的排名。

下午刘树凡接到谭斌的邮件,已经通过私人关系,从pndd内部搞到了招标小组的完整名单。

谭斌猜得不错,田军果然紧随梁副总之后,作为第一副组长跻身招标小组的前列。

此时投影仪在室内的大屏幕上,投射出pndd的组织结构图,所有和投标相关的stakeho1der,包括关键省公司的一二三把手,都显示在一张exce1表里,不同的颜色标示着每个人对p1的态度。

醒目的三种颜色,代表着三种不同的客户类型:绿色是攻守同盟或者友好人士,黄色表示貌似中立,红色,不用多想,就是明确反对p1的。

一眼望过去,红黄两色所占的比例,共有4o左右。虽然少,却因其浓重的色彩饱和度,显得异常醒目。

很不幸,田军的名字,尚被黄色覆盖着,而让谭斌备感挫折的刘裕泰,也出现在招标小组的名单里,而且是刺目的红色。

乔利维正在白板上勾画着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pndd总部山头林立,各个省公司在京里也各有后台,这表中二十多个关键人物,彼此关系微妙又复杂,没有探清敌情之前,千万不可妄动”

谭斌接受上回的教训,除了在大家跑题时提醒一声,一直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聆听。

她不得不佩服乔利维钻营的能力。不过一个星期的功夫,就把pndd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掌握了不少藏在水面下的信息。

乔利维介绍完毕征询意见的时候,谭斌开了口。

“我有一个建议,私人的,”她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按照pndd以前的习惯,技术交流一结束,标书很快就会下来,我们只有三到四周的时间去做关系,很显然,care每一个stakeho1der是不现实的,只能把精力分配在维持同盟者,争取中立者上面,目前依然negative的客户,我建议暂时放弃。”

乔利维象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放弃你能保证被放弃的客户,他的决定不会左右最终的结果”

“我不能保证。”谭斌看着他,态度温和却坚定,“这本来就是场赌博,有舍有得,谁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没试过你就知道不可能cherie你难道忘了做sa1es的,哪怕只有1的机会,也不能轻易说放弃。”乔利维笃笃敲着桌子,倒是没有动气,但寸步不让。

“老乔,cherie。”于晓波的声音及时从会议电话里传出来,“这问题我们下来再讨论,已经快十点了,早点散会让大家回家。”

谭斌立即醒悟,目光迅速扫向那几个销售经理,他们正睁大眼睛,象看戏一样兴致盎然地注视着两位actg总监,以及他们之间不见硝烟的隐秘火并。

她笑笑说:“今天先到这儿,同志们都辛苦了,赶紧回家休息。下一步的,明天会发给大家。”

会议室内顷刻间就走避一空,会议电话上的同事也一个个离开,只有于晓波依然保留着接入状态。

谭斌关上门坐下来,向乔利维道歉,“老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下不来台,但这件事,我们人力有限,时间也有限,真的要认真考虑取舍。”

她的态度突然软化,让正处于自卫状态的乔利维吃惊,楞了片刻他笑起来,“前半段坚决接受,后半段誓死保留。”

于晓波则慢悠悠地表明立场,“我同意老乔的意见。和fsk相比,我们没有任何优势,只能尽量减少一切失误的可能。那些不待见p1的客户,多接触总比不接触多点机会。”

他的话让谭斌原本坚定不移的决心开始动摇,因为于晓波说得确实是实情。

她咬着嘴唇犹豫一会儿,最后说:“既然二比一,那我收回自己的话。咱们可以采用人盯人的方式,老乔你做个计划出来,明天一块儿去见kenny,让他咬个牙印儿。”

散了会谭斌去洗手间,刚一推门,就听到空旷的洗手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谭斌浑身的汗毛立刻炸了起来。洗手间里的灯光虽然足够敞亮,但这个时间的写字楼,基本上已经人去楼空。乍一听到那悲悲戚戚的声音,还真让人吓一跳。

她被迫在越来越大的哭泣声里解决内急,刚要拉门离开,却站住了。

这声音听上去好象还挺熟悉。

谭斌轻轻走过去,面前一溜儿隔门,只有一扇显示着“有人”的标志。

微微俯身,她看到一双白色的圆头皮鞋,鞋脸上系着俏皮的蝴蝶结。

这双鞋早上她还特意夸过,很有六十年代的优雅风范。

谭斌抬手敲门:“方芳,我是cherie。一会儿你洗把脸出来,我在三号会议室等你。”

隔间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第 28 章

十分钟后,方芳蔫蔫地坐在她面前,额发湿漉漉贴在脑门上,眼睛和脸都是肿的。

谭斌递给她一大杯美禄巧克力。

“谢谢。”方芳接过捧在手里,声音也是哑的。

“出了什么事”谭斌问。

方芳低下头,泪珠又骨碌碌滚出来,“我不想干了”她呜咽。

谭斌松口气,揉揉酸涩的双眼,无奈地笑:“这是你第几回说不干了”

“这回是真的。”

“为什么难道客户又给你气受了”

“不是,被young骂了,他太过份”方芳得到倾诉的机会,满腹的委屈倒豆子一样哗哗涌出来,“明明是他自己稀里糊涂,就和客户开会约个时间,屁大一点事儿,一天三变,惹得客户不高兴,我替他挡完骂,回来好心提醒一句,他居然也骂我,骂我对客户一副奴才相有这样做anar的吗都是爹妈养的,一样的人,凭什么他能骂得这么难听,我就得低声下气看他的脸色”

听到这里,谭斌心中有瞬间的后悔,后悔刚才不该多事,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young本名周杨,目前接替谭斌担任北京地区销售经理,方芳依旧是北京的销售代表,所以她的直线经理,不再是谭斌,改成了周杨。

周杨人挺能干,对付客户也很有一套,但和内部同事打交道,说话却相当不客气,谭斌已收到不少人对他的抱怨了。

方芳跟她两年,关系一直不错。若非如此,方芳也不会有一种优越感,敢在老板的老板面前,肆无忌惮地数落自己的老板。

但这个孩子显然不明白,如今两人已隔了一层,这样越级告状,实在是办公室里的一大忌讳。

每一种管理模式,都要依靠既有的结构维持平衡,越级就是对这种结构的颠覆,很少会有公司刻意地容忍或鼓励这种行为。

谭斌的位置,更不方便直接插手下属的恩怨。

“方芳,”她决定实话实说,让方芳明白她的态度,“这件事本身,我无法评价对错。young的问题,我会跟他谈。但他毕竟是你的1e anar,你得学会自己去和老板沟通,我没办法帮你。”

方芳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惊疑的神色。

谭斌暗自叹口气,接着说:“我一直把你当小师妹待,如果你还认我是大姐,就听我一句话。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和你投契,尤其是上司的风格,你不可能象在饭店一样,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点菜,只能人家上什么,你吃什么,即使不喜欢,你也要尽量自我催眠,告诉自己很好吃很好吃,火候到了你自然会觉得那就是珍馐美味。”

方芳抹干净眼泪,赌气说:“干嘛让自己那么委屈不喜欢我可以换菜馆。”

“真是孩子。”谭斌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

“难道让我天天对着他溜须拍马我做不来。”

谭斌按住嘣嘣乱跳的太阳岤,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话,完全是对牛弹琴。极度疲倦之下,她尽量保持着仅有的耐心,决定一说完就离开办公室。

“方芳,”她站起身说,“想赢得上司的信赖,不是靠溜须拍马或者无条件顺从就能做到的。他的强项你能欣赏,他的弱处你能填补,这才是维持信任的捷径。你不想让人轻视,首先要有不让人轻视的资本。回家吧,冲个澡睡一觉,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谭斌狠狠心走开,方芳依然呆坐在会议室,半天不见动一下。

也许回家她还要哭上一场,但没有办法,成长的阵痛没有人能替代。哭过了她会明白,弱者的自言自语总是难以被人听到,不是声音不够大,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兜兜转转总为强者存在。

还能感觉到受伤,证明她的感官依然年轻敏锐。

若干年后,也许不会再为别人一句话就痛哭流涕,也许会变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但圆滑光润的代价,是感觉变得日益迟钝闭锁,心中再没有大开大合的波澜,年轻时飞扬的想象力将逐渐枯竭,所有的不羁和激情,随着身外之物的增加,终有一日会烟消云散。

回去的路上,谭斌忽然想起,自己好象很久很久没有正式哭过了。

每次有点哭的意思,总会下意识地转移开注意力,百~万\小说看电视,不给自己自伤自怜的机会。过了那个时候再回头,就会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哭泣。

红灯前她伏在驾驶盘上,许久不愿抬头。

终于到家,已是精疲力尽,也顾不得天气潮热是否合适,尽量调低空调温度,放了一缸热水跳进去。

精油的味道渐渐挥发,乱糟糟的心事似乎也随着汗水排出体外。

正自神昏身软,客厅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她实在懒得动,由着它呜哇呜哇响了很久,终于安静下来。

刚松口气,手机的铃声又开始唱。

“靠。”这回谭斌实在坐不住了,水淋淋地爬出浴缸,取了手机跑回浴室。

号码是沈培的,这让她有点高兴,毕竟好些天没有听到沈培的声音了。

“沈培”

“是我。斌斌,你在干什么呢”沈培那边的信号并不是太好,时断时续。

“泡澡。”谭斌趴在浴缸边沿,懒懒地回答。

汗出得太多,身体仿佛已被控干,不再储存一点儿水分,头有点昏,她不敢乱动。

“怎么说话这调调是不是病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好好的,别咒我。你在哪儿呢”

“甘肃碌曲,昨天就已经进入桑科草原了。”沈培显然很兴奋,“你真该一道来,夏天的草原太漂亮了漂亮得我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形容,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谭斌轻声笑:“我看你抒情抒得挺好嘛。甭绕弯了,说,找我什么事”

沈培在电话里“呸”一声:“你这人,真没情趣”

“得了,你那点小心眼儿,打完市话换手机,就为了告诉我草原多么美丽鬼才相信。”

“好吧,服了你,我想问你句话。”

“说,我听着呢。”

沈培却不出声了,谭斌只听到耳边呜呜的声音,不知是电流声,还是桑科草原上清凉的夜风。

“说话呀,你怎么了”

沈培咳嗽,再咳嗽,终于开口,“ 嗯,那个结婚手续是不是很麻烦”

手机差点脱手滑进浴缸,谭斌瞪着手机,简直怀疑搭错了线。

“斌斌”

谭斌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结婚手续”

“嗯。”

“你没发烧吧还是酒喝多了”

“又侮辱我,我很认真的。你别打岔,让我一口气说完。今天见到藏民的灌顶法会,很多很多的人,用了几年时间,从青海四川内蒙,一步一个长头磕到目的地。我站在一边看着,我一直在想,那么多人用尽一生等待的,竟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来世,只是为了一个无法验证的承诺,就把一生最好的时光都献给了他们的信仰,除此之外一无所求。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维持生命和希望的那根细线,另一端却是空无一物时,他们会怎么样”

谭斌的脑子转得有点吃力,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思考过如此深邃的话题了。

“会怎么样”她说,“我只能想到一个词,万劫不复。”

“是,我忽然觉得,以前的作品简直没法儿见人,他们说我的画风华丽又空洞,我一直不爱听,现在想想,也许他们是对的。”

谭斌不再说话,静静聆听。

“斌斌,我想跟你说,离开前说过的话,我收回。我不想为了将来的不确定,放弃手里可以把握的,就这样。”

“好,我等你回来。”谭斌的声音很轻。

这一次沈培的沉默维持良久。透过电波,谭斌似乎能察觉到一片静寂中他的满足和快乐。

沈培终于说:“太晚了,你好好睡。我挂了。”

三秒之后,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谭斌跳出浴缸,感觉能量又汩汩注进身体,当夜的睡眠,少有的酣畅甜美。

也是自那一日起,日常工作的节奏骤然加快。

产品经理开始按照pndd的具体要求,夜以继日准备技术交流的文档。

这些产品经理基本都是技术背景,技术水平当然无可挑剔,但制作演示文档的时候,经常犯一些常识性错误,不看对象,没有重点,不分主次。

除了忙自己的工作,谭斌还要抽出时间,帮助他们修改交流用的材料。

但她的烦恼却无人可倚。

那天她在刘树凡面前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要把田军的关系更进一层。但是时间过去一周,却无任何进展。

这天是周五,她从pndd总部返回公司,被前台的女孩叫住:“cherie,你的快件。”

一个十公分见方的纸盒,包装得整整齐齐。发件人的姓名极其陌生,谭斌只知道那地址是长安街上一家著名的写字楼。

奇怪,她一路嘀咕,不会是炸弹或者霍乱菌什么的吧

回到座位拆开了看,纸盒里套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上面镌刻着西番莲的古朴花样。

再抽开盒盖,谭斌哗一声,顿时睁大了眼睛。

第 29 章

回到座位拆开了看,纸盒里套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上面镌刻着西番莲的古朴花样。

再抽开盒盖,谭斌哗一声,顿时睁大了眼睛。

盒子里竟是一枚绚丽晶莹的田黄印章。

就算平日对这些琐碎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可是跟着沈培耳濡目染,关于鸡血田黄的市值,多少也知道一些皮毛。

看那田黄的成色,温润细腻,似半透明的凝脂,即使是彩冻石仿冒,亦属其中的上品,价格无论如何不会太便宜。

她疑惑地取出来凑在眼前细看。

触手之处清凉滑腻,章底手刻的几个字,笔意浓郁,为古朴圆熟的小篆。

眯起眼睛努力辨认,也只能勉强猜到两个字。看看底部还残留着红色的印泥,谭斌哈口气盖在白纸上,这下倒是看清楚了,可呆在当地半天做不得声。

那七个字是:“十分红处便成灰”。

谭斌少年时代最喜欢的一位作家,某本书里曾用过这句话。那时她还在高中,尚不明白乐极生悲以及盛极必衰的辩证关系,只是无端觉得触目惊心,似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踵。

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出处。

在少年的心里,“十分红处便成灰”,似乎比“开到荼蘼花事了”更加惨烈。

多年之后再见,最初的那份震荡感依然存在。

谭斌诧异地盯着红色的印记。到底是谁呢

想起文晓慧评价男友:和平年月又不指望他替我挡枪子儿,那么他肯在我身上花费金钱和时间,大抵应该还是爱我的。

所以如今送礼都恨不得把价签双手奉上,以示情真意切,还有谁肯送如此个性的礼物

好在木盒底部另有张卡片。

小小一张白色卡片,正面用流利的行草写着:恭祝芳辰。翻过来两行同样的笔迹: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而签名,则是她曾经在合同上见过无数次,熟得不能再熟的三个字,程睿敏。

明天就是谭斌二十九岁的生日,这是一份有心的生日礼物,一个别致的邀请。

谭斌抱起膀子坐下,不知是不是正好在风口下,感觉有点冷。

她料着程睿敏是做事极有分寸的人,这块印章很有可能是仿邓石如的近代赝品,价值不会太离谱。

谭斌多少见过些世面,比它更贵重的礼物也收过。关键是前后没有正常铺垫,突然劈下一个

雷,她没有足够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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