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崇祯末年

逐鹿崇祯末年第5部分阅读

但他虽心焦如焚,却使不上任何力气。现在他连骑马都感觉吃力,伤口也隐隐作痛,如何能参加战斗呢。他现在只是一种精神的存在,他坚信只要闯字大旗在,义军就不会败,只是看着一批批兄弟到了下去,闯王心如刀割。一个虎将,只能让亲兵护着,看着兄弟们在前面血战,而自己只能作壁上观,这种心情真是笔墨难以形容,他的双拳攥的紧紧的,甚至自己都能感觉到骨头在吱吱作响。

看到孙显祖冲了过来,身边的将校纷纷要求闯王后退,但他却如山岳般屹立不动。孙显祖已经冲到距离他不到二十步了,簇拥在他左右的将校都非常紧张,有些已经按捺不住,想着一会一旦危险,就是拼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挟持闯王后退。

孙显祖虽然多次与闯王的农民军作战,但没有机会与闯王当面交手。刚才他远远的看见闯字大旗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被一群将校簇拥着,而头上戴着标志性的旧毡帽,知道那便是多次打得他落花流水的闯贼李自成。

他欺闯王人少,又有重赏的激励,不顾一切的督促兵士杀了过来。眼见离闯王不过二十步,甚至连闯王脸上不知何时蹭上的一块黑泥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异常兴奋,脑海里开始涌现出大殿受赏,御街夸功的景象。

又近了十步,他激动的连说话都有些颤抖:“活捉闯贼,官升三级,赏银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官军出兴奋的叫声,前赴后继的冲来。

见官兵已经扑到十步,闯王嘴角却是不屑,只是转过头看了马世耀、刘体仁两人一眼,用下巴点了点迎面冲来的孙显祖,好像说:“把他们赶走吧,别让他们来打扰我。”马世耀和刘体仁两人就像两头猛虎冲了出去。

孙显祖能做到总兵,倒也有两下,一时间与马世耀、刘体仁纠缠在一起,形成了混战。虽不时有冷箭射向闯王,闯王却仍不动,看着马世耀、刘体仁厮杀。

杀了一阵,官军伤亡很大,而距离闯王却越来越远,已经气泄。这时候,郝摇旗从官军的后侧杀了过来。

郝摇旗从开始的时候就脱离了大队,瞄上了一员参将,原来他看中了那名参将的坐骑,因此,死追不放。那员参将本就是个纨绔子弟,不习弓马,又见自己的兵力不如郝摇旗,还没有照面,就带兵溃退下去。

只是乱军之中,无法全力奔驰,见郝摇旗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虽怕,却狡猾的向一处山林靠近。郝摇旗以为他怕了,催马更急,眼见就要追上,生擒了他。突然,林中一声锣响,伏兵四起。一时间,箭雨如蝗,弹雨纷飞。

原来孙传庭怕闯王突围,一些险要的地方,早就埋伏了弓箭手和火铳手,以防闯王。而那参将早知此处有埋伏,因此将郝摇旗带入死地。

眼见对方已无还手之力,郝摇旗哪里会料到他还如此狡猾,仓促间,不但兵士损失不少,连自己都中了两箭,幸好不重。他还想力战,怎奈自己队伍已乱,而伏兵众多,而那个参将也转过身来死战,便败了下来。

郝摇旗经此一役,身边的骑兵剩下仅仅不到四百人,远远的见闯王危险,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郝摇旗在闯营是叫得上号的猛将,虽然只是个武夫,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因此他第一时间就冲向了孙显祖。

孙显祖见郝摇旗冲了过来,也不答话,抬枪便刺。郝摇旗双目瞪得溜圆,连声怪叫,略微让开来枪,手中枪也不去刺,而是像使用铁棍一样,扫向孙显祖。

孙显祖哪里能料到郝摇旗如此拼命,虽一枪刺中了郝摇旗,但自己也被郝摇旗一枪砸下马去。

郝摇旗后面的骑兵见对方主将落马,纷纷朝孙显祖冲了过去。孙显祖周围的亲兵、偏将舍命将孙显祖抢回。孙显祖惊魂未定,被亲兵、偏将簇拥着退了下去。孙显祖退了十几步,已经镇定下来,转身仍督军死战。

而被孙显祖一枪刺中了左腹的郝摇旗不顾疼痛,一把将兀自插在他身上的长枪拔出,虽鲜血喷溅,却不去管他,而是大喝一声奋力将向孙显祖的长枪向他的掌旗官投了出去。

那掌旗官虽亦是百战之士,但那里见过如此勇猛之人。早已吓得心惊胆战,又被郝摇旗一喝,早就呆在当地,长枪愣是透胸而过。

郝摇旗投出长枪以后,就朝他冲了过来,掌旗官周围的护旗兵见郝摇旗血人一般冲了过来,一哄而散。郝摇旗一把将孙显祖的帅旗夺在手中,摇了起来,真不愧他摇旗的绰号。

官军见帅旗被夺,又见郝摇旗悍勇,哪里还敢苦战,纷纷溃退下去。孙显祖见形势已无法挽回,也在亲兵的护卫下逃走。

祖大弼与刘宗敏混战之中,见孙显祖败退下去,怕自己独木难支,也挥军而退。见官军败退,农民军更是人人兴奋,到处追赶着官兵砍杀。

这时官兵失去主帅,有的还在各自力战,有的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像被猛虎冲散的羊群,漫山遍野地溃奔逃命,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闯王见中营还没有赶到,不敢追击,怕官军截断与后面老营的联系。便忙叫鸣金。收拢士卒,在土山上扎营休息,等待后营。

第十八章 童子军

高夫人的老营本来与闯王也就是一里左右的距离,杀声一起,高夫人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怕前面的军情一旦不如意,闯王一定会不顾伤势去支援,要是平时,高夫人一点也不会担心,只是此时他的伤还没有好啊。后来果见闯王的骑兵匆匆而去,她知道前方一定有很大的困难,因此担心的站在一个高处向南凝望。

她的侄媳黄李氏,弟媳陈高氏,还有几位大将的母亲和妻子都走上高处,默默地站立在她的身边。心中焦急的看着前方,一场大战下来,不知道有多少母亲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有多少妻子会被丧夫之痛击倒。

刚开始,看见义军的旗帜与官军的旗帜混杂在一起,她知道前方一定在进行一场混战,而闯字大旗一直稳如泰山,使她多少放下心来。

不一时,南方奔来几个骑马的人,她看见有两匹马之间放着一个搭蔸,好像有一个人躺在上面,心中止不住一阵狂跳,到底是哪个将领受伤了,不会是。但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大旗根本就没有动,不可能是他。现在敌人的旗帜越来越少,应该马上就要打胜了。

到了近前,她才看清搭蔸上躺着的是刘芳亮,顾不得矜持,跑上前去:“亮子的伤重吗前方现在怎么样了”

送刘芳亮回来的是闯王的亲兵将领李友,他也受了些伤,但精神仍很高,见到高夫人高兴的说:“快胜了,快胜了,官军已经支持不住了。刘将爷的伤不重,只是流血过多,快叫老神仙。”

高夫人和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忙叫老神仙给刘芳亮包扎。正在忙乱之中,突然袁宗第的老婆张袁氏放声大哭起来。

高夫人不由一愣,问道:“你哭什么”

张袁氏指了指北方的战场,瘫在地上:“袁爷的旗”

高夫人听张袁氏这么一说,忙向北方望去,找了半天,只见到李过的黑旗、谷可成叔侄的蓝旗,却不见了袁宗第的红旗。她的心一沉,难道袁宗第已经完了又有些接受不了似的摇了摇头。她的心中虽然同样忐忑不安,但是她不能同张袁氏那样痛哭失声,又怕让这件事情,影响到大家的情绪,只得安慰张袁氏说:“袁将爷可不那么容易死,也许是掌旗官阵亡丢了旗,一切还在说不准之间。”

高夫人在老营中一向有很高的威望,张袁氏见高夫人如此说也就止住了哭声,而她心中也不愿意接受袁宗第死亡的猜测,便小声的叫了几声袁宗第的名字,然后嘟嘟哝哝的求起佛保佑袁宗第来。

张鼐可不向张袁氏那么好糊弄,他虽然也知道不能因为没有袁宗第的旗便断定袁宗第阵亡了,但不遇到特殊的情况,一个将军失去了帅旗,就意味着死亡。因此,他走上前去,恳求高夫人说:“夫人,现在老营没有什么战事,你就让我带兵去袁爷那看看吧。也许我能帮上忙。”

“你带多少兵去”高夫人虽然心中也很焦急,但老营本来人手就不够,如果分兵过多,一旦遇到官军,失了家眷,自己怎么向闯王交代啊。

“我就带我的亲兵去就可以了。”张鼐也知道高夫人的难处,因此他并没有想多带人过去。

高夫人望了望张鼐身后的亲兵,虽然一个个精神抖擞,毫无畏惧。但将几十个亲兵投入到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中,无异白去送死,而且对战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现在双方在混战,我出其不意或许能够将敌阵打乱,那样袁爷他们就可以趁机杀败他们了。”

高夫人还在踌躇,现在她手上也没有多少士兵,本来护卫中军有二千士兵,但刚才受到一股官兵的攻击,损失了一些。而现在双喜更是带着剩下的兵士与几股企图偷袭老营的官军混战。现在她手上的士兵只有五百了,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现在老营没有受到攻击,不代表着以后就安全了。一旦那股官军突破了双喜,或从别处冲到老营,没有士兵保护,那等待自己的就是屠杀,因此她下不了决心。

这时,李来亨站了出来,叫道:“我们孩儿兵跟随张将爷去。”

李来亨见自己的父亲李过久久杀不败后面的追兵,本来就很担心,这会袁宗第连旗都没有了,更是早就按捺不住,见张鼐兵少,因此才有此提议。

高夫人看了李来亨一眼,他才十五岁,放在其他人家,还是人事不懂得娃子,碰到如此恶战,早就吓得哭了。而这些孩儿兵大的也就十六七,小的十四五,因为长期的征战,早就适应了,听李来亨这么一说不等高夫人下令,一起跃上马匹,拔出兵刃,就等高夫人一同意,便要前去厮杀。

高夫人心中一痛,闯王早就和她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派孩儿兵上阵。只是现在的情形,不派孩儿兵就无兵可派。但是一旦孩儿兵出马,损伤太大,自己如何朝闯王交代,如何向这些孩儿兵的父母交代。一时间,高夫人纷念涌至,热泪差一点就当众落了下来。

李来亨用一种几近哀求的目光瞧着高夫人,嘟囔道:“祖奶奶,我都十五了,也该为咱们义军做些事情了。”

看到李来亨的目光,高夫人终于下了决心,为李来亨整理了一下略微肥大的棉甲,轻轻的说:“来亨,你们要小心”

听到高夫人允许,不等她说完,李来亨已经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抢着说:“好的,好的。”然后翻身上马,朝着后面的孩儿兵叫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上战场,不要给咱们闯王丢脸,听见没有。”

孩儿兵们轰然答应,纷纷催促快走。

李来亨笑着看了张鼐一眼:“张将爷,我们孩儿兵准备好了。”

张鼐轻哼了一声:“看把你们兴奋的,一会别吓得尿裤子。”

李来亨嘴一撇,傲然的说:“张将爷,不要小看了我们孩儿兵。是骡子,是马,咱们现在就拉出去遛遛。”

“好小子,竟然跟我叫上号了,好咧,走吧。是英雄,是狗熊,咱们战场上见。”

望着张鼐和李来亨远去的背影,一向坚强的高夫人也不由在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祷:“希望你们能救出宗第他们,能够活着回来。”

第十九章 东虏肆虐

北京。

因为这段时间东虏已经突破通州,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兵丁,盘查偶尔过往的行人。随着夜幕的降临,兵丁开始净街,一时街道上行人断绝,显得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更夫敲几下梆子,喊几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外,几乎没有一丝声音。那些四通八达的小巷,又窄又黑,无一丝灯火,显得静谧的吓人。

在一些较宽的大街上,家家户户的门头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灯影下,睡满了从通州附近涌进北京的难民。虽然崇祯已经下令开设粥厂放赈,怎奈涌进北京城的难民太多,因此这些人有时候能分得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有时候连这样的稀粥都吃不上。每天都有饿死的难民被五城兵马司的巡街兵丁扔到乱葬岗,尤其是老人、小孩,他们抵抗力本来就弱,因此死的更多。

清兵已经突破通州,渐渐逼近京城,因此城墙上布满了守夜的兵丁,大大小小的灯笼一个接着一个,城北火光冲天,天空映成了一片火红色,从远远的北方,不时地传过来隆隆炮声,好像夏天的闷雷一样在天际滚动,也不知是官军还是清军在放炮。

虽然前方的战事吃紧,难民成灾,但居住在深宅大院中的勋贵巨宦却丝毫不已为宜,仍是花天酒地,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这些人心中都有这种想法:“反正清兵已经不止一次的入塞,次次都打到北京,他们到现在还不是望城兴叹。这次来,他们还不是要像前阶段那样,劫掠些财物,人口,便会退回到鸟都不拉屎的辽东。至于,百姓受难,又关爷鸟事,只要爷的财产不受损失,他来他的,我玩我的。怎么打退清兵那是崇祯的事,爷管不了,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勋贵巨宦活得潇洒自在,而作为天下之主的崇祯,这时却在灯下耐心的批阅着各种奏章、文书。他叫朱由检,是神宗万历帝的孙子,天启的弟弟。因天启无子,按照明朝的传位规矩,兄终弟及,十八岁的信王朱由检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崇祯即位,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身处末世,相反,他常常作着一个大明皇朝中兴的美梦。他知道自己的祖父万历帝怠政、皇兄天启帝的阉党专权给大明王朝带来的是什么。因此,登基之初,他扫灭阉党,重组内阁,提拔袁崇焕督师辽事,国家大有起色。但他却多疑,刚愎、暴戾、滥杀,使正直的东林内阁在阉党余孽的攻击下,一个个倒台,阉党再次窃据显位,致使国事越的不济起来。

这些年来,他虽勤政,也仅仅将将支持摇摇欲倒的江山,至于中兴之梦不过镜花水月罢了。他越是想“励精图治”,越显得是白费心力,一事无成,国势欲衰。因此促使他做事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暴戾,一事不合心意,便要斩抄家,能臣干将越杀越少。正如满清大臣张文衡所言:“在事的好官,也作不了事,未任事的好人,又不肯出头。上下里外,通同扯谎,事事俱败坏到了极点。”

看到这些奏折,不是要粮就是要饷,再不就是各地报上来的各种灾荒,他的心疲惫极了。自己的祖父二十多年不上朝,哥哥把一切国家大事交给亲信的太监们去处理,却都安安稳稳的做了一辈子的皇帝。而自己励精图治,却时时担心国家灭亡在自己手里,可是他从来没有任何怨言,像上紧了条一般不知疲倦的工作着。恐怕在这个时代最勤劳的就要算这位皇帝了。

他皱着眉批完了一道请兵的奏折,他伸展了一下酸麻的双臂,揉了揉额头,靠在龙椅上,略微休息。

他的心腹太监王承恩一直在旁边伺候着,见他不在批奏章,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跟前,轻声道:“陛下,快三更天了,您是不是休息一下,五更还要上朝呢。”

崇祯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言语。

王承恩不br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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