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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上官如、上官雨时发现本人在营地里极受欢迎，上至“大头神”，下至普通走卒，都把这两位男扮女装的公子当作大英雄和顶尖杀手，她们喜欢这一切，每天从早到晚地参加宴会，与一群粗俗的男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觉得不虚此行。

屠杀流匪祭旗的那天早晨，“大头神”举行浩荡的宴会，约请一切幸存者参加，就连杂役们也被拉到主帐，享用数不尽的美酒大肉，无比诧异地看着“大头神”的手下们狂灌滥饮挥拳打架。

褐带杀手们由大头目陪伴，不分男女无论酒量，都得一碗接一碗地喝酒，宴会才停止到一半，四个人全都倒下人事不知，杀手的酒量在营地里传为笑谈。

两位公子倒是酒性豪发，来者不拒，居然在铁山匪徒面前不落下风，算是给金鹏堡挣回些面子，“大头神”语不停歇地赞赏，对“独步王”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我要是还有一个女儿，打死也要她侍候十公子，当丫环都值得！”

顾慎为彻底醉倒之前，正听到“大头神”义愤颠膺地宣布，大漠流匪竟敢骚扰护送礼品的金鹏堡十公子，铁山颜面何在？他要兴兵征伐，哪怕是将一切沙子都挖一遍，哪怕仅剩一兵一卒，也要将那群丑陋险峻的黑皮蜥蜴统统杀死，为上官如报仇！

遭到煽动的大小头目们洒酒宣誓，高呼“杀晰蜴、杀晰蜴”，差点将帐篷顶也掀翻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慎为晕头转向地醒过去，对宿醉的感觉非常厌恶。

一名头目送早饭，随意捎来一封信。

信是方闻是写的，寥寥数语，感激“小英雄”的救命之恩，他要持续赶路，云云。

顾慎为差点将这名穷酸书生遗忘了，突然想起还有几句话没问明白，于是出帐借来一匹马，在营门口问明书生的去向，骑马追逐。

方闻是本以为无时机接触到“大头神”，从此迎来人生的转机点，结果大失所望，他不会武功、酒量普通、说话迂阔无用，又不是金鹏堡的人，在营地中格格不入，别说面见“大头神”，连头目们都常常拿他取笑。

昨晚那场晏会他也参加了，好不容易蹭到主桌前，心里想好了一大套惊天地动鬼神的说辞，想借举杯祝愿时说出来，结果踩到一大块肥肉上，摔了个四仰八叉，脑袋上鼓起一个大包，惹得宾主哈哈大笑。

方闻是自觉文雅扫地，成了低贱的小丑，更倒霉的是，爬起来当前，没等他启齿，就有小头目拉着他非要拼酒，结局就是，次日一早他发现本人躺在一堆秽物中，周围全是臭哄哄的脚丫子。

方闻是悲从中来，第一次疑心本人苦读十年，学的都是无用之物，天下虽大，英雄虽多，却无本人发挥的余地，于是草草写了一封信，托人送给那位不知名的“小英雄”，本人卷了个包袱，分开营地，独自上路，一路上自愿自艾，连自杀的想法都有了。

顾慎为骑马追上时，方闻是正沉浸在伤心绝望之中，站在路上，对着草原长啸一声，涕泪滂沱，居然没听到身后的马蹄声。

“方先生，怎样这就不辞而别了？”

方闻是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顾慎为，觉得本人一个大男人又吼又哭真实丢脸，急忙擦去眼泪，抱拳说道，“小英雄，不要劝我了，铁山尽是莽夫，容不下一介谋士，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再回去见‘大头神’的。”

“‘大头神’没想见你，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方闻是长叹一口吻，觉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顾慎为看着这名失魂落魄的读书人，不由得疑心本人的判别是不是错了，一刀把自杀了，似乎对单方都有益处，“方先生，在下有些小小礼物，请先生笑纳，权充盘缠。”

顾慎为拿出一小包金银珠宝，这是“大头神”恩赐的礼物。

方闻是大出预料，第一次细心端详眼前的少年，他这几年来见过有数有名没名的人物，还没人对他那一套产生过兴味，“你……觉得我有才华？”

“呃，既然一同闯过险关……”

“哈！”方闻是抢过包袱，仰天大笑，“爹、娘，孩儿学的不是无用之术，这就是第一笔报答！”

方闻是又哭又笑，又蹦又跳，顾慎为等他折腾够了，才说，“在下追逐先生，一是送些盘缠，二是有成绩想讨教。”

方闻是收起包袱，正正衣襟，“请说，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生曾经说过，‘三十年前，金鹏兴起’，请问此话何意？”

方闻是没想到少年感兴味的是这个成绩，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是金鹏堡杀手学徒？”

顾慎为点点头。

“怪不得，你出生的时分，金鹏堡曾经雄霸西域，自称七代‘独步’绵延百年，其实三十年前金鹏堡只是诸多杀手帮派之一。第一、二代‘独步王’是后来追认的，三、四、五代‘独步王’仅是江湖绰号，六代‘独步王’趁乱而起，提供杀手参与各国纷争，同时歼灭了其自杀手帮派，五六年间，异军突起，西域再次平定时，金鹏堡才成为最重要的权利之一。”

“五六年间就能兴起？”

“时势造英雄，没有那段西域无主群雄并争的时势，金鹏堡或许还是小帮派。对了，金鹏堡从前不叫金鹏堡，叫金鹏堂，那城堡倒是有数百年历史，异样是三十年前才归了上官家。”

这段历史连张楫也没有向顾慎为提起过，不过张楫虽然熟习石堡百年风云，思念从前，对现今颇有微词，但他依然忠于金鹏堡，或许比大多数人都要忠实，他不愿提起金鹏堡微贱的时代，在他心目中，金鹏堡从诞生之日起就是杀手之王。

而在顾慎为读过的历代材料中，更不会记载这种事。

顾慎为与方闻是席地而坐，一个听，一个说，方闻是将数日来预备的话倾囊倒出，也好对得起那一份“礼金”。

方闻是指点江山，将西域各方权利逐一作了分析，最后说道铁山匪帮，“别人都将‘大头神’当作残忍嗜杀之辈，我却觉得此人颇具深谋远虑，你看西域这些年来，除了铁山，哪还有超过一千人的大匪帮？别人都被歼灭了，就‘大头神’的权利越来越大，普通小国都不敢招惹他，你说这是智勇双全吗？”

就在不久之前，方闻是还说铁山尽是莽夫，顾慎为点点头，脸上显露不以为然的表情。

方闻是见对方似有不信之意，有点急了，“嘿，我说‘大头神’是个聪明人，你可别不信，就说如今这事，金鹏堡的人被劫了，虽说礼物是送给他的，也不用他如此大动干戈，可是打着报仇的旗帜，匪营就留在了山口。铁山跟西域诸国有协议，不在任何一地驻扎超过六个月，他如今占着这块地，跟沙漠里的人打一天是打，打一年也是打，恐怕从此当前谁也撵不走了。金鹏堡十有还得支持‘大头神’，替他疏浚关系。”

听完这番话，顾慎为豁然开朗，不知觉出了一身冷汗，他还不断自以为聪明，以为能借小姐罗宁茶之力劝说、应用“大头神”，如今才明白过去，能在西域这块权利复杂的土地上生活壮大，哪一位枭雄都不复杂。

利益联盟只能以利益撬动，父女之情迷惑不了“大头神”这种人。

眼看日过中天，两人拱手告辞，方闻是预备回乡，将本人的住址留给“小英雄”，“过几年吧，什么时分你手下有五千以上的人马了，找我，我给你出谋划策。”

顾慎为将马匹也送给了方闻是，不知道在本人剩下的这点生命里，还有没无时机用到这位谋士。

“对了，不断未讨教小英雄高姓大名。”方闻是走出几步了，突然回头问道。

“杨欢。”

方闻是点点头，反复念了几遍，拍马离去，没出三天，就将这个名字忘掉了。

顾慎为步行回营，一路上都在想着与金鹏堡有关的各方权利，揣摩着有朝一日没准都能用上。

刚一进营，就有小头目迎下去，请少年杀手去见“大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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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威胁

“大头神”坐在床榻上，庞大的身躯似乎占据了整座帐篷，顾慎为感到空间局促，简直没有立锥之地。龙腾小说网提供〖 w w w.h a o 1 2 3.s e 〗

“大头神”把玩着女儿的玉指环，半晌不语，“说吧，我的女儿想让我做什么？”

“小姐在堡内过得不如意，婆媳不和，深受孟夫人排挤，小姐希望‘大头神’能替她作主，打击北城孟家的商队，让孟家血本无归，让孟夫人知道罗家的权利。”顾慎为跪在地上，将他灌输给小姐的想法说了出来。

“嘿。”“大头神”笑了一声，又沉默了一会，“你叫欢奴？”

“是，小人叫欢奴，当初跟着小姐一块进堡的。”

“哦，我记得，那十对童男童女。你快要当正式杀手了，我听说不少你的事情，十公子常常提起你，看来这一路上你做了不少事情。”

顾慎为跪伏在地，没想到“大头神”一点都不懵懂，心中对方闻是的话又服气了几分，“小人只是做了份内之事。”

“份内之事，作为一名杀手学徒，你的份内之事可不少，说说，你对我女儿的建议有什么看法？”

顾慎突然感到一阵慌张，仿佛对面的巨人正压在本人头顶，让他抬不起头来，“小人只是替小姐传话，不敢妄自增减一字，心思粗鄙，更不敢随意评判主人的意思。”

“我那个女儿脾气不好，在婆家不受待见，你既然当她是主人，就该尽心竭力替她做事为她着想，有什么敢不敢的？说，‘大头神’让你说。”

顾慎为降服了那阵慌张，镇定心神，寻思了一会，“小人的意思，与其斗个两全其美，不如两强携手共进，孟五公子如今还在流匪手中，将他救出来，大张旗鼓、风风光光地送回璧玉城，如此一来，孟家就欠铁山一个大人情。铁山有人，孟家有钱，上官有势，若能联手，各方都有益处。至于小姐，劝她暂时收起争强好胜之意，拢络堡内人心，也好助‘大头神’一臂之力。‘大头神’若是成为孟家的大恩人，小姐的地位自然也会抬高。”

“大头神”本来歪靠在枕褥上，忽地坐了起来，盯着跪在面前的少年，“英雄出少年，你这个小子果真有点门道。不妨告诉你吧，孟五公子早就救出来了，我派了二百人，打着铁山旗帜，送他回家，这时正在路上。”

“‘大头神’英明，小人多嘴。”顾慎为越发佩服那个穷酸书生，“大头神”果真是个聪明人。

“大头神”双手一拍，“我送你一件礼物。”

“大头神”的礼物是另一枚玉指环，顾慎为拿在手里，一句话也不敢说，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件“礼物”含义，心中却已有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