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阅读

“积薪院”跟储存木柴没有关系，这里是送死人的地方。

凡在堡内受伤、生病，地位不高，又不值得一治的人，都会送到这座院里等死，在金鹏堡，这种人可不少，真的就像林洋所，“每天都有死人”。

“大头神”的女儿正在享用蜜月，她带来的十名少年一醒悟来，却一块掉入深渊，他们被分派的职责就是照顾那些垂死之人。

看着刀剑杀人是一回事，亲手触摸死者、眼瞅着伤口溃烂鲜血横流则是另一回事，一天上去，少年们都像是老了几十岁，沉默忧郁，鼻子里的腐烂气息挥之不去，连林洋也傻了眼，呆呆地一言不发。

“积薪院”的管事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身体衰弱，神色惨白，点缀着三两颗粉刺，像是长年带病，被送到本院等死，结果却不断死不了，成了这里的“主人”。

管事姓韩，名叫“机奴”，起本人的名字时，他咬牙切齿，仿佛他取得动听的名字全是少年们的错。

他手里总提着一根三尺长的红木棍，常的一句话是“把骨头打软，才能教出好主子。”

金鹏堡的规矩比铁山匪帮严厉得多，韩机奴接收新奴仆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起名字，命名方式很复杂，从千字文中按顺序挑字，前面加一个“奴”字，能够犯忌的字和太复杂的字先被剔出，还剩下七八百字，历代奴仆轮番运用。

韩机奴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他拿出的名册下面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号，表明哪些字如今能用。

“散虑逍遥，欣奏累遣，戚谢欢招，嗯，虑和奏用过了，还剩下十个字，正好。”

起名字的房间就在隔壁的院里，一名满头白发皮肤松弛得凶猛的老头子专门担任这项工作，韩机奴确定字眼，老头子找出相应的铁模，放在火中烧红。

即使听不懂中原话，那些少年们也都明白接上去要发生什么，瞧我我瞧，谁也不敢第一个上。

“快，事还多着呢。”韩机奴不耐烦地敦促。

林洋——他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名字“遥奴”——推了一把身边的顾慎为，于是顾慎为第一个取得了名字，烙在他的右臂上。

欢奴，和他的名居然是同一个字。

那对兄弟，大的叫戚奴，的叫谢奴。

少年们的手臂上都印上两个丑陋的字，外加一只展翅的鸟，那是金鹏堡的标志。

看着额上渗出汗珠的少年们，韩机奴很称心，甚至显露本人手臂上的文字，让每个人都看了一眼，然后放下袖子，：

“们是金鹏堡的人了，生是王主的仆从，死了也要服侍老王主，但是如今，们的命都在我手里。”〖 w w w.h a o 1 2 3.s e 〗

第十二章 发誓

顾慎为——如今的新名字是“欢奴”——照顾的第一名垂死者是个年轻人，二十几岁，胸前有三道深深的伤痕，他却像没有感觉一样，静静地躺在土炕上，既不嗟叹，也不提要求，除了微弱的呼吸，就和曾经死了一样。龙腾小说网提供〖 h a o 1 2 3 中 文 网 〗

是照顾，其实就是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消逝，顶多倒一碗水。

没有将其活埋，这是金鹏堡对伤者的独一恩赐。

少年们才在堡中过了一夜，连本人的名字都没来得及熟习，就被派来守在垂死者身边，在浓重的血腥味中末尾他们在新“家”的生活。

照顾一名垂死者只需求一个人，但这几天是“淡季”，院中接纳的伤者就这一个，韩机奴就让一切人都过去，“习气习气”，他这样解释，本人却远远地站在门口，捂着鼻子。

“这就是想当杀手的下场。”

韩机奴的语气显得幸灾乐祸，炕上的垂死者对此毫无反应。

“他叫解奴，和我一块进堡，瞧，如今他躺在那儿等死，我站在这儿看他送死。嘿嘿，想当杀手，下辈子努力吧。”

叫解奴的年轻人没有反驳，或许他根本就没听见韩机奴的话，反倒是遥奴壮着胆子抬起头道：

“可是成了真正的杀手，就能出人头地，不是吗？”

这句话惹恼了韩机奴，“对，出人头地，们都去当杀手吧，谁能在东堡活得比我长，我给他磕头。也不瞧瞧本人的容貌，想当杀手。”

韩机奴扬了扬红中的红木棍，但他不想接近死人，所以拂袖而去，在他眼中，炕上的解奴曾经是死人。

解奴当天傍晚死的，少年们万分不情愿，但在红木棍的要挟下，只能一块抬着尸体，走出西门，将它扔下悬崖。

这里就是金鹏堡仆众的最终归宿。

“这里叫‘鬼叫崖’，们听，崖下是不是有怪声？就和死人嗟叹一样。”

遥奴又在恫吓大家，少年们转身就跑，力争下游，守在西院门以内的韩机奴哼了一声，不知是觉得可笑，还是不屑。

顾慎为也跟着大家跑，他昨天早晨来过这里，真的听到过崖下传来的尖叫。

预先不久，少年们从韩机奴口中得知，西门外的悬崖真是“鬼叫崖”，遥奴没有编造故事，至于他是怎样知道的，他不，别人也猜不着。

鬼叫崖是一块三角形的平台，中间有一片石台的遗址，据从前的死人都在石台上积薪火化，这是“积薪院”名字的由来，自从金鹏堡改了风俗，石台渐渐倾毁，如今只剩下几块碎石，下面还留着焦黑的烧痕。

接上去的几天，少年们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看着某人死去，然后将尸体抛下鬼叫崖，死者当中多是年轻人，他们怀着当杀手的梦想，进入东堡当学徒，却惨遭淘汰。

金鹏堡分成若干相对**的区域，其中东堡是培训杀手的地方，西堡院则集中了各类杂院，比如“积薪院”这种专门收治死人的地方。

明知死多活少，却还是有人前赴后继想进东堡，少年们很难了解，他们多数人和韩机奴一个想法：老老实实待在西院，宁当活奴仆，不做死杀手。

野心勃勃的遥奴却似乎另有想法，他几次三番暗示本人有当杀手的潜质，但是他不会武功，体质也不比别人更好，所以，没人拿他的话当真。

顾慎为也曾仔细地想过要不要努力进入东堡，金鹏堡杀手灭了顾家，他在此学艺成为杀手再报仇，这确乎像是一个完美的方案，可破绽也很多：

第一，工夫紧迫，顾家少爷能够随时被人认出来，他得抓紧工夫报仇。

第二，东堡的训练残酷而血腥，能活着顺利过关的人少之又少，他怕本人还没有报仇就死在那里。

第三，也是最理想的成绩，没有人引荐，像他这样的低级奴仆根本没有资历进入东堡。

顾慎为再次寻求神意的启示，却一无所得，自从他进入金鹏堡，神意似乎就被挡在了外面，他如今一筹莫展，既没办法找到姐姐，也没办法报仇，如今的他，不要暗杀上官怒，他甚至没时机再见八少主一眼。

他真怕本人就这么陷在“积薪院”抬一辈子死人。

不只是他，少年们都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金鹏堡似乎就没打算仔细对待这十名陪嫁来的孩子，他们也和一批批的垂死者一样，要在这个不祥的院子里消耗生命，直到死亡的来临。

进堡的第五天，少年们终于等来一线转机。

罗宁茶姐身边的仆妇雪娘来了。

虽然少年们从来不曾从雪娘那里得到过和言悦色，虽然每个人都吃过她那几根“铁指”的甜头，这时看到她却都有一种见到亲人似的感觉，只要她能将大家救出苦海。

雪娘那天下午推门而入，话自始自终地繁复，“跟我走。”

正在打扫死者房屋的少年们简直就要喝彩出声，可是韩机奴站在门口，他们不敢表现出高兴来，他的红木棍可不是吃素的。

“是谁？”

韩机奴惊地看着不看法的中年妇人，这妇人走路轻悄然的，他一点脚步声也没听到，心中非常不悦。

“我是宁茶姐的||乳|母。”

韩机奴皱起了眉头，他没听过堡中有“宁茶姐”，而且这妇人身体平板得像具棺材，也不像任何人的||乳|母。

“什么姐？”

雪娘一指戳出，韩机奴脸上一红，口中闷哼一声，坐倒在门槛上。

“走。”

雪娘转身向院门走去，少年们急忙跟在前面，只要遥奴多个心眼，扶起韩机奴，轻声告诉他来人是谁。

出东门，走巷，七扭八拐，雪娘带着十个人前往八少主上官怒的院邸，金鹏堡主人们的住宅集中在北堡，距离“积薪院”很远，一路上岔路众多，顾慎为细心察看，也只记得十之六七，入堡不久的雪娘居然能找到他们，也属难得。

八少主院邸坐北朝南，分为两进，虽不甚大，却极为幽静俗气，很难想像这里的主人是一位杀手。

雪娘指着正厅前的空地，命令道：

“跪下。”

大家照做，在他们身边，十名陪嫁过去的童女与若干贴身丫环早已跪在那里，神色惴惴，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厅门敞开，门口摆着一面半透明的屏风，映出一个纤细的人影。

“都来齐了？”

“是，姐。”

“大头神”的女儿似乎不喜欢“少奶奶”的名头，贴身仆人仍称她为“姐”，从此当前，凡是跟她陪嫁来的人，一概只叫她“姐”。

“让他们挨个发誓。”

这的确是记忆中“大头神”女儿的声响，语气中没有新娘子的娇羞幸福，却透着一股难以控制的怒意。

“我，雪娘，向天发誓，此生只忠于‘铁山大头神’的女儿罗氏宁茶姐，随主姓罗，永不改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永无投胎转世之时。”

遥奴最先跟着宣誓，言辞诚恳，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细，顾慎为会以为他跟着姐曾经多年了。

顾慎为是第二个，他刚刚有了新名字，如今又要改姓，嘴上发誓，他在心里却一遍遍：我是顾慎为。

那些不太会中原话的少年比较难办，遥奴毛遂自荐当翻译，少年们吞吞吐吐地跟着一句句学舌，居然也都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