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岳与我

香薰2

岳嵩文问:“还好吗?”像医生问病人。

我说:“能不能把这些关掉,您换个更厉害点的鞭子,我受得住的。”

岳嵩文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我的提议,他食指中指并着擦过手拍的鞭身,然后把拍子放下了。我恨死他这样拖延,就看他又折身出去,我听他一直走到厨房,然后他回来,手里拿瓶苏打水,我买的,又不听他话偷偷冻进冰箱里。

他拧开瓶盖,再盖回去一圈,没有说一声就倾倒了瓶身,冰水淅沥沥流下来,他均匀的洒遍我的上身,我被冰水激得四处躲缩,手在头顶拷着,终究躲不了。水漫浸床单,挨到了腰侧,湿冷。

半瓶水没倒完,我已经气喘吁吁,岳嵩文把水放到一边,瓶身上聚着小水珠,汇流到底聚成一小滩。我知道岳嵩文怎么去拾客房了,这张床事后躺不了人了。

岳嵩文又拿起润滑剂,依旧是倒转瓶身,挤了一大洼出来。像给热狗挤美乃滋。我还没为这个比喻分点神,岳嵩文大发慈悲伸来一掌,给马匹梳毛一样将润滑剂均匀利落的涂抹开。我还没来得及感受他手掌的抚慰,他另一只手飞快抓了马鞭,狠狠一下。

我痛叫一声,马鞭不抬太高大臂是抡不太痛的,水和润滑剂贴在皮肤上,加大了痛感,而且我没有准备。岳嵩文低着头,“打重了吗?”

我说:“您随意。”

岳嵩文自然开始随意。我身上遭受鞭打,内里浸在浓重的情欲里。两重天,又合在一起,是道强力掼掷着我一道神经。我还是不能习惯如此,岳嵩文的“惩罚”势必要我痛又爱,恨又感激,叫骂又求饶。他还总临岸观察我溺亡的全程,绝不施以援手,但他对我情欲和痛苦的掌控已经是种救赎了。他也说过喜欢我,但既爱我又要打我,既让我好又让我痛,这是说不通的,我人生里上一个这样做的人,是强奸我的哥哥。他开始是爱护我的,后来和其他人一样对我动手。说到鞭打,在没有正式的工具前,他有一把绘图尺,一米多长,我曾用它和哥哥一起在墙上的地图上测量过中国到底有多宽,故乡离北.京有多远,那时候可没想到和这把尺子今后有这样一段宿缘。哥哥将它在我身上抽段,较长那截60多厘米,断掉的地方很尖锐,划过我很多口子。但因为那时候太小,最终愈合得好。他会一面打我,一面和我做爱,他做爱的时候善于赞美人,赞美我任何身体的细节处,这是使我迷惑的地方:我不没明白喜爱一个东西为什么要把它弄坏。

日后我稍稍明白,独占欲强又更爱自己的人对于爱的欲望就是这样的,我之后有段时间更爱岳嵩文,那时我希望他死去,或者遭逢什么意外,让他成个废人,那时我能真正拥有他,我们有天傍晚在湖畔公园散步,他在一棵松柏底下提到了他的姑母有类似痴呆症或者什么别的神疾病的病史,在那棵树下,一种幻想的快感击中了我,使我在后半段的散步路程里不断的想象岳嵩文患病的样子,我打包票我当时是恍惚而脚步轻快的,岳嵩文似乎看透了我,他和我保持一两步的距离,闲适的观察我狂迷的体态。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了谁都会发疯,像他一样那种疯。岳嵩文这种特性和我哥哥是一样的,他们都是能把人生布置得很好的人,我有在过年的聚餐上听到他留学工作的种种消息。

这是之后的我了,和现在很大不同。我现在是倾向于我的哥哥是骗了我,他连篇的谎话就是为了哄我在床上乖一点。这样就说得通了。他打我打上了瘾,神情狂热。我对于挨打还是很畏惧的,但等他打上行头,展露出动物性的狰狞神情时,我就不太怕了,我不是最需要感到羞耻的人,他比我更陷入病态。我混过一段圈子,但没真认下什么主,因为他们都是像哥哥这样,总在下达命令时先与我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激情,这让整个游戏都变得好笑了。岳嵩文不是,他没有这种神色,反倒是我一直高涨着情欲,我是动物性的,我在他眼前不知展露多少丑态,我是全无保留的的,这种单方面付出让我很难离开他。

岳嵩文冰凉凉的手贴上我的脸,他在我眼下抚摸了一把,手里尽是水痕。

“又哭了。”岳嵩文说:“小程,你有点过于娇气了。”他说:“这不算什么吧?”

当然不算什么,我感到快乐,又感到痛苦,两种都是普通的程度,像一锅水刚冒了气泡就关掉火,根本不算什么。痛不是最最最痛,爽不是最最最最爽,但这两项迭加起来对于我在心理上的打击远远大于心理。我约调时坚持无性调.教,约炮时又只去选温和好看的对象,因为这两样对我来说是分开的。像金培元,金培元施虐是为了发泄压力,我受虐是为了感觉存在。他操女人时只想到身下女人美丽,我操男人时也只考虑他是否对我口味。这是不能混淆的。我感觉我人生好不容易重新搭建起来的条理让岳嵩文五次叁番的胡乱搅和了!我很委屈。在他触碰到我的泪水后,我就不再抑制的大声抽泣,肆意宣泄我的情绪。我一直的抽噎着,脸上泪水纵横,一定看上去可怜凄凉。我同时也气昏了头,因此对岳嵩文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骂了他,还问候他祖宗。但这些话没有刺激到岳嵩文半点,他小臂上肌肉线条绷得略微紧实,没有数额,这场责打随他尽兴。

我很想停止,疯狂的想,我是真受不了。老岳期间暂停了一会,但他留下那些玩具没有停过,保持蛇一样往身体里钻的动势,大脑里已经昏昧了,跟着这些被电力支使的玩意一齐嗡嗡的发着噪音。我想挣开束缚着的我的东西,手腕很痛,应该擦出了血。岳嵩文拿个东西回来,我猜还是口衔,他不让我吵,结果是别的。

岳嵩文说:“你太紧张了,放轻松。”

他拧开那小罐子的盖子,在我鼻子下面逼我吸进去一大口。他的手指爱惜的抚摸我手腕上的绳索,伤口像贴到了冰,他的手怎么这么凉。我吸进去那东西后脑子里不再有嗡嗡的震感,或者说震感已经不大重要了,岳嵩文好像在使用那支打气筒,把那张皮革包吹起来了,我都猜不到它用作什么,感觉来的太快了,我渐渐什么也思考不到,倒是很轻松的感觉。我不再担心束缚我的东西,已经没有困扰了,只有快乐满意。

岳嵩文把鼓起来的充气枕垫在我的腰下,它比枕头高上一倍多,我的胯骨不由自主的高抬,一直紧绷着仰起来的脖颈倒回枕头上,肌肉不再用力,绵软软的床铺托举着我,我渐渐发现我身处之地其实很让人安心,连被绑在床头的手也是,舒服的随时都可以睡过去,但不可以睡,因为睡了就不会得到清醒时的快乐。因为这只充气枕,那些东西贴得我更紧迫了。岳嵩文的手顺着我手臂的线条下来,他重新握住了那根手拍。岳嵩文问:“现在是不是好些?”

我问:“这是什么?”

“充气枕。”岳嵩文回答,很真诚:“下身抬高会更敏感一些。”

我好半天才消化了他的回答,然后等来一阵颤栗,颤栗后我再组织了语言,说出来时都快忘记要问什么了:“我说,你给我闻的什么?”

岳嵩文说:“只用一次不会有影响。”

致幻剂?春药?我觉得都有可能,大概是什么新型的玩意,岳嵩文玩得真开。几只性玩具和单调的鞭打,并不能让人多么多么快乐,生理的极限是要使用一些窍门辅助的。小小的东西,温柔的香薰,欲扬先抑,或是承上启下,像修辞一样优美。我能感受到所有,药物再把它们最大化,我躺在床上,但也像投进银河里,或者卷入什么大风暴,一切都好,非常好,岳嵩文打得我淫叫连连,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不知廉耻过。人要能抛开自尊、廉耻等等等等,应该也不算是个人了吧。我此刻应该是一个物体,人造的机器那样的物体,如果真是如此,我就是岳嵩文创造的。

我的造物主站在床边,以一种闲适的情态注视着我,他挥起的小臂,衬衫袖子卷到一个绅士彬彬有礼的高度,落下时却有角斗士一般凶狠暴躁的力度,我不能描述他此刻有多令人倾倒,致幻剂让我飘飘欲仙的同时又感到伸出抵御的恐慌惊惧,老岳有这样的好玩意来助兴,像男巫为他的魔幻药水添配一剂猛料,我沸腾着发出奇怪泡沫:咕嘟咕嘟……所有幻想的意象,真实的意象此刻都重迭了,没有分别的,岳嵩文温柔又残酷的神情和我那几乎已忘了面容的堂哥哥一起重迭了。堂哥哥会打我,不是因为我不听话,只是因为他觉得会增添性趣。他不是不爱我,他打完会帮我认真的上药,他的零用一部分购买了琳琅的淫具,一部分购买了昂贵的药品,他的母亲掀起我的衣服检查我时,看到了被好好对待了的、上过药的伤口:鞭痕或奇怪的椭圆形的印记,她把衣服放下,扭头对漫不经心的哥哥说,“不要总分心在这上面,你还要考试。”

我天生就是一只淫具,哥哥的母亲语气平常的像从他床底下出一卷皱巴巴的色情杂志一样简单。

意识还没全断开的时候,我又求了一次老岳,我说的是:“老师,您亲自来吧,我不要这些东西。您进来。”

岳嵩文没有应答,只轻微摇摇头,以此拒绝了我。我猜他已经清楚了我的门阀在哪。他是真惩罚我,当然不是争风吃醋,他对我的惩罚是让我更深的依赖他,他知道我已经够爱他了,但他要让我爱得更没有廉耻,更没有保留一点。他用跟性有关的手段,往我身体里插入他的触手,牢牢攥住我的心口命门,我当然能再四处奔波跑动,到哪里都没有关系,但我心里永远离不了岳嵩文。我被同学孤立时是伏在他膝盖上哭的,我被金培元狠整也是他送出去的,我是被他驯服了的,我被唯一的朋友推下楼梯,是他把我带回家养的,我能体验到的最大的快感或者最大的伤心,也是他、只有他能带给我的。

他像楔子一样插在我二十岁这年。他这一刻替代了我哥哥。

油性的润滑剂需要认真清洗,岳嵩文没有让我黏湿的和床铺一起烂在卧室,他带我去洗澡。我力气尽失,比上次惨多了。但他这次在我身边,我不用自己强撑着用发软的腿走路,我赖在床边说我好累,岳嵩文就微微低下了身子,让我伏在他的肩膀上,他半搀着我。

岳嵩文的身体不是能将我抱起来的。也可能他可以抱起来一些形体纤瘦的女孩,比如我之前穿过的那件吊带裙的主人。我有意将所有重量都压给他,岳嵩文眉头都没有皱,显得我很无聊。

他亲手在我的身上打好泡沫,拿着我常用的粉红色猫爪的沐浴球搓洗我的皮肤。他身上的衬衫也半湿透。我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嗅到他衣领下颈部皮肤的一点湿凉汗味和沐浴露混合的味道,冰冷的和甜蜜的味道。

我说头好痛,会不会是药物副作用。岳嵩文冲净了手指,为我按摩太阳穴,一下又一下的,我感觉舒服和困。手已经没力气了,还伸过去摸索他的腰,他按住我,我仰头问:“你不要我吗?”实则眼睛都睁不开了。

岳嵩文摇头,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该睡一觉,现在已经很晚了。还说我不是头痛?明早起来就会好的。

我说那你就不需要我了吗?岳嵩文说需要的,他要我和他一起去休息。对他来说今晚的节目尽善尽美,再多是画蛇添足。他把我带去客房,新的被子已经铺上了,很松软,带香气,我很快睡着了,睡前抱着岳嵩文的胳膊。游戏只有参与的人才会获得快乐,岳嵩文获得了什么?他对进一步掌控我的安心吗?我很清楚,他今晚得到的和我是不一样的东西,我更加爱上了他,他却在这方面不会给我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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