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如此多情

你丫如此多情第16部分阅读

斌点头,“听说了。我后来还打听了一下,好像和伍兵夫人的事情有关,这个人据说出身草根,白手起家,没几把刷子做不到今天。看起来米倍明和他的关系不错。嗯,郎曼混得不错,她约我出去,我都没去。嗯,不是,是我太忙。那个”秦斌语无伦次起来,微微的窘意让他的脸颊热辣辣地烫起来。

苏铮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如此“善解人意”,即使有这个潜质,也不该用在秦斌身上。可是今天,在她没细想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哦,生意做得顺利就好。郎曼挺好的,还给邻居送蛋糕,吓了周围人一跳。”

秦斌点点头,看来郎曼已经说过,“是啊,她在国外待久了,说话办事都带着洋腔,有时候挺可笑的。”他本来想解释这种可笑不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爱怜的可笑,但是吸取上一句话的教训,他想就算苏铮误会了,他也不会再多解释一句。

幸好,苏铮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晚上,秦斌想请苏铮一起吃饭,开了个头就被苏铮打断,快快地回了自己和孟绂“同居”的地方。苏铮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妈妈家里。秦朝已经安然入睡。小孩子早睡对身体有好处,苏妈妈一贯坚持这个观点。

苏铮坐了一会儿发现老爸老妈的表情有点儿怪异。苏妈妈清了清嗓子说:“小铮,我听秦斌妈妈说了,你们复婚了”

苏铮想起两家老人联系紧密,就点了点头。

苏妈妈看了看苏爸爸,苏爸爸看了一眼苏妈妈,站起身走进书房。苏妈妈道:“你确定要和秦斌复婚吗”

“妈,你的意见呢”

苏妈妈犹豫了一下,“其实你都这么大了,有些事跟你说也无妨。”

苏铮抿紧了嘴唇。

“你爸”苏妈妈苦笑了一下,“早年也有一个红颜知己。那时候,你爸死活要跟我离婚,我没同意。但是”苏妈妈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那个女的生了个孩子。”

轰一枚炸弹在苏铮耳边炸开,就算白天听到自己“被复婚”都没有现在晕。

苏铮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嘴角,突然机械地摆手咯咯笑着:“老妈,你开什么玩笑。不带这么玩儿的,我刚出差回来,受不了这刺激啊”

“是真的。”苏妈妈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机械地说:“这些年我和谁都没说过,但是既然你碰上了,我就算再不堪,也得告诉你,这条路不好走”

苏铮都快哭了,眼前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

“那女人挺着大肚子来找我,我说你为了你的孩子让我离婚,那我的孩子呢排队还有先来后到,你明知道不该生,却坚持生下来,就要自己承担责任。我不会为了你的错误,耽误我孩子的幸福”

苏妈妈喝了口茶,慢慢地说:“那个年代,你也知道,生个孩子也是要经过批准的,何况是她这种情况。你爸要去找她,当时你还在襁褓里。我就抱着你对你爸说,只要你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我和孩子,现在就死给你看。”

苏铮眼前一片血红,一会儿是亲娘,一会儿是那个女人,一会儿又是赵丹,老爹和秦斌的脸在她面前交替出现,但无论是谁,都笼罩在一片血光里

苏妈妈继续说:“她自己在乡下找了个赤脚医生,大出血,母子都死了。”

惊心动魄的事情,结束在五个字里,“母子都死了”。苏铮心头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庆幸他们的死亡,还是为那个女人不值。她拼命地告诉自己:大概,不关己事。

“妈”苏铮握着老娘冰凉的手,前尘往事说是可以化飞烟,但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依然刻骨寒冷。

苏妈妈拍拍她,“你爸怨过我,也恨过我。后来我们吵了一次,大吵了一次。我跟他说,你没道理恨我怨我,你的情人是命,我也是命,何况我还嫁给你,于情于理,我只是维护我的家,你们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凭什么怨我我不要你爸的原谅,也不稀罕,但是我要求他不要把错误延伸到你的身上。”苏妈妈摸了摸苏铮的头,“你是最无辜的,连原罪都没有。”

苏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几十年了,她从没意识到相亲相爱共同生活的父母之间竟然有如此深的裂痕

“那我爸”站在妻子的立场,她当然恨所有背叛的男人,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但是站在女儿的立场,尤其是面对数十年关爱自己的慈善长者,她无法轻易吐口。

苏妈妈理解地摸了摸她的头,“你爸是你爸,他也是男人。这么多年,我早就想明白了,那个女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当初她不死,如今死的就该是我了。蝼蚁尚且惜命,她从不怜悯我,我又何必为她内疚如果真要找出个对错来,错的那个人是你爸。我也好,那个女人也好,都是受害者。所以,我一直不曾负罪”

苏铮看了看老妈,没有说话。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她不希望自己的母亲背着任何包袱前进,就算是自私吧,那也无可厚非亲亲尚德相守匿,何况并无触犯法律之处

“那这些年”

“开始也是貌合神离。”苏妈妈道,“但是过日子嘛,就是一天天平淡地过, 然后我发现他也变了。后来我大病一场,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很多事就看开了,这件事也就放下了。”

苏铮记得母亲曾经大病一场,从不下厨的父亲亲自做羹汤,一勺勺地喂。那时,她情窦初开,便发誓要找个父亲这样的男人做自己的丈夫。想不到

“小铮,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苏妈妈低声地问。

苏铮摇摇头。

“不提,只字不提。觉得委屈得要疯的时候,都不提。”苏妈妈以自语的口气低声地说,“忍啊,我就一直想,既然我要这个家,就必须忘掉她。忘不掉也得忘掉我还有你,有这个家,还得留住这个男人我做到了。”苏妈妈突然笑了,有些惨,又有些骄傲,看着苏铮问,“你能做到吗”

苏铮恍然大悟原来,今天这场长谈,目的竟在这里。

苏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眼泪。

苏铮道:“您您希望呢”

“苦,很苦”苏妈妈斩钉截铁,“即使到现在,你也不觉得值得只是自己的选择,就必须走下来。”

苏铮伸手环住老娘的肩膀,头轻轻地靠在她身上,轻轻地晃着,“妈,你放心,我和你不一样。朝朝,会懂我的。”

苏妈妈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女儿。

书房里,苏爸爸手里的一份报纸半天没有翻过,微开的门缝有只言片语飘过来。良久,从眼镜下流出两行老泪,谁也不知道,他是为了逝去的红颜,还是为了身边的苦心人。

良久,书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苏铮走进来,对苏爸爸说:“老妈去菜市场了。”

苏爸爸放下报纸,擦了擦眼镜拂去泪水,让苏铮坐下。父女都有些尴尬,苏铮搓着手说:“妈妈她都告诉我了。”

苏爸爸点点头。苏铮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老爸也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苏爸爸轻咳了一声,“秦斌这孩子和我不一样。他和你是有感情的。”

苏铮心里一凉,担心听到另一个版本。但,有多少故事只有一个版本呢

“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基础深厚。我和你妈”苏爸爸一字一字地说,“那时候我是知识分子,你妈是工人阶级,经人介绍认识的。可以说,开始的时候,我俩一天说不了两句话。我说的她听不懂,她说的我不屑。后来我认识了红梅”苏爸爸在这个人的名字上顿了一下,咽了口吐沫才说,“她父母是东吴大学的教授,死于战乱,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在学校里教书。我也不知道后来就”

那个年代的故事,常常被加上很多背景,的确和现在的情况有许多不同,但是痛和爱大概都是相同的。即便识字不多的妈妈,她的爱未必比那个多愁善感的红梅少多少所以,痛会因为活着更加沉重

苏爸爸似乎不愿意讲下去,顿了顿才说:“我恨过你母亲,但是她说得对。错的是我,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铮默然无语。

“后来你母亲大病一场,我突然发现,如果她走了,我的错就真的无法挽回”

苏铮忍不住问:“您对老妈,一直都是内疚”

苏爸爸似乎也很茫然,过了半晌才说:“这么多年了,我也分不清了。”

苏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苏爸爸拍了拍她的头,“有些婚姻不是因为爱也可以存在,存在的时间久了爱也就有了。好像一颗小石子,磨来磨去,变成一颗珍珠。我们都知道,那里面是怎样的石头,但在别人看来,包括我们的孩子,那是一颗珍贵的、圆润的珍珠。我和你母亲现在可以看到珍珠,你和秦斌,能吗”

苏铮咽了口唾沫,低下头,似乎终于下了一个决定,“爸,我和秦斌没有复婚。是为了秦爸爸,演戏看的。”

苏爸爸愣了一下,手在空中顿了顿,又轻轻地放在苏铮的肩膀上,“也好,也好,其实命运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你自己的选择组成自己的命运。我相信会会走好的。”

苏铮不敢在父亲面前哭,悄悄地退了出来。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告诉苏铮只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很难说是为了让女儿去做一个什么样的决定,只是给她一个别样的视野看生活,看婚姻。

苏铮带着孩子离开以后,苏妈妈问苏爸爸:“这样合适吗”

苏爸爸看着自己的老伴,“对不起,我不该出这个主意,让你”

苏妈妈摇摇头,“这样很好,不然她会钻进死胡同的。秦斌那孩子,心里没别人。”

两人因这句话沉默下来。卧室里昏黄的灯光照亮一隅,苏爸爸的脸上明灭不定。过了一会儿,苏爸爸拿走苏妈妈手里的书,轻声说:“别看了,诗词歌赋,你样样精通,还写得一手好字。我这个知识分子,快赶不上了。老了老了,不要给我压力。”

苏妈妈看了他一眼,安静地躺好。苏爸爸伸手熄灭床头灯,黑暗里,只听老头咕哝了一句:“我心里,也没别人。”

苏妈妈翻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窗外小区的灯光透过窗帘落进屋里,布满褶皱的眼角挂了一行晶莹的清泪。

一生,漫长的六十年,一个甲子过去,等来这样一句话,值,还是不值

part 12 一个“漂亮”的借口

第十二式:“鱼跃于渊。”出自诗经大雅早麓。原文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鹰在天空飞翔,鱼在水中腾跃。形容万物各得其所。平凡的一跃,犹如龙腾九霄,有着强大的爆发力。

苏铮茫然地坐在客厅里。她和秦斌已经不可能复婚,但是父母的故事似乎又暗示她,她坚持离婚的理由也许不那么重要

身体的背叛难道不重要吗信任的毁灭难道不重要吗重建真的可以

又或者,父母是告诉自己,重建者太过艰难,他们踯躅了一辈子,付出血的代价也不过换来这点儿表面的安宁。不值

苏铮坐在屋子中央,心里升起一股怨气。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按照自己的想法,爽爽利利地去做,哪怕错了也要等错了的时候再烦心,多好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可以商量,没有人可以倾诉。苏铮摸了摸脖子,寂寞如潮水,将要把她溺毙。即使那个睡在房里的孩子,也不能抚慰一点儿心中的惶恐。

门铃响起来。苏铮开门一看,是郎曼。

她说自己刚刚出差回来,一直特别忙,搬过来之后就没来聊聊,非常不好意思。

苏铮咧着嘴摆出一张笑脸,心里却一片茫然,我跟你非亲非故,就算不聊,也是正常吧

东拉西扯,顾着睡觉的孩子,两人都压低了声音。要是突然有人闯进来,还以为是特务接头苏铮让了四回茶,郎曼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看来喝洋墨水的,早就忘了祖宗的规矩。

郎曼渐渐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苏铮凭经验慢慢地住了嘴,等着对方说话。郎曼依然不着边际地瞎扯,可是心思已经明显不在这上面,连苏铮只是敷衍都没看出来。

“苏铮,”郎曼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请教谈不上,谈不上。有什么能帮忙的请讲。”

“我想我想追秦斌。但是你是他前妻,我们又这么熟,我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郎曼搓着手,耸肩歪头斜眼撇嘴,一副西方人说话言不由衷时的样子。

苏铮半张着嘴巴,呵呵了两声,说不清是在生气还是在高兴,反正肺里空荡荡的有些窒息。她赶紧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劲儿来,脑子也有了反应,“有啥介意不介意的,你追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知道在国内,很多夫妻都是离婚不能忘情,有时候就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离婚以后就后悔得想复婚。当然我不是说你,你和秦斌的问题不在此列。可是现在有目共睹,秦斌已经和那个人断了关系,相信从今往后他也能吸取教训不再乱来。况且,我觉得秦斌的本性不坏,只是误入歧途。如果有人给他一个机会,他仍然有权得到一个完整幸福的家。你是我的好朋友,又是秦斌的前妻,你当然有优先权。”

原谅秦斌,从头再来他还有未来

这是苏铮第二次意识到秦斌可以原谅,而且是实实在在地有了新的选择在她孤独绝望得要死时,那个人却“枯木逢春”,还“有权”

苏铮死死地盯着郎曼,良久才皮笑肉不笑地动了下脸皮上的肉,说:“郎曼,你这不是拿我我开涮嘛好马不吃回头草,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值。”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对你来说,秦斌是不可原谅不可饶恕的,因为他背叛过你。可是对我来说,他的过去只是人云亦云的历史,即使是真实的,也是刻在竹简上的文字,过眼云烟。我看到的是改过自新努力工作的他,是发愤图强不断进取的男人。”

“你不借鉴一下历史”

“当然要借鉴。所以我会时刻提醒自己不给他背叛的机会,会更加注意他的要求,努力地去维护和创造属于两个人的幸福。对你来说,复婚是背着包袱在前进;对我来说,和秦斌在一起,只是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呵呵,你都知道我没勇气背包袱,来问我”

郎曼猛地察觉到苏铮的不快,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但是随即,她又抬起来,笑着平静地对苏铮说:“苏铮,依照我的了解,你是不可能和秦斌复合的。但是从女人的角度,我很欣赏你工作的态度,和你的坚强。说实话,我不排除有一天秦斌会故态复萌,那时候我未必能如你这么洒脱。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许多事,理不清。”

郎曼顿了一下,“我不想和你争什么。可是上天让我们都在秦斌身边出现。如果你仍然爱着他,我绝不插手。如果你不爱,我也绝不放手。我想”郎曼伸手握住苏铮的手,“无论如何,我们都做朋友。爱得坦白,追得磊落。还是朋友”

郎曼紧张地看着苏铮,有一瞬间苏铮似乎被她的说辞感动了,但是只要一想起她会给秦斌一个“幸福的未来”,苏铮的心里就像刀割了一样的疼。

她见不得秦斌好

她就要看着秦斌赎罪般活着才舒坦

她费了无数个日夜熬过的怨念并没有消失,而是等着复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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