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

雁回第28部分阅读

沈君昊只当没听到他的调侃,指了指棋盘。“该你了。”他一边说,一边又不自觉地往窗外看去。

蒋明轩毫不犹豫落下一子,实话实说:“她已经对6航言明,要把琴还给我。今日她不见得会出现。说实话,她也不适合出现。”

沈君昊假装凝视棋盘,并不接蒋明轩的话。在他看来,这一次又是琴,又是谱,他和蒋明轩又是朋友,若是云居雁有一丝在意他这个未婚夫,就一定会对蒋明轩表明态度与立场。

蒋明轩看着他紧拧眉头,不由地轻笑。以前他听过太多云居雁母女的传闻。作为沈君昊的朋友,他一直担忧这桩婚事,毕竟他在家里的情况已经够艰难了,若是再娶个不省心的妻子,恐怕日子真的没法过了。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他发现云居雁的性格虽不一定适合淮安郡王府那么复杂的环境,但至少没有传闻那么差。

想着沈君昊一直以来对云居雁的别扭态度,蒋明轩忍不住说:“昨日,6航对我说,你的未婚妻问他,如果她就这么把琴收下了,我们会怎么做,怎么想。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问题应该问你才对。”

沈君昊没有搭理他,只是不停地转着手中的棋子。有时候他觉得他和云居雁根本就是天生不对盘,她一直把他当傻瓜,从小就是,每一次见面都能惹他生气。

“你也想不到怎么答吗”蒋明轩追问,明显的嘲笑口吻。

“还能怎么样琴是你送的,我当然只能假装不知道。”沈君昊没好气地回答,他没说的下半句:就如同凤箫一般。

蒋明轩看了他两眼,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催促他快些落子。与往日一样,沈君昊嘟囔着抱怨,说蒋明轩找他下棋,根本就是想看他输。

两人你来我往间,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小二说:“6公子,您的客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沈公子也在,一直陪着。”房间是6航订的,店里的人并不认识蒋明轩,却是认得沈君昊的。上次云辅生日的时候,沈大公子的“风流倜傥”全永州的人或多或少都听到过一些。

6航一听沈君昊也在,有些疑惑。他站定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房内的两人知道6航来了。沈君昊一改之前的慵懒闲适模样,马上坐直身体,用一秒钟就换上了平日的似笑非笑表情。

蒋明轩早已见怪不怪,请了6航进屋。

6航根本不知道琴是沈君昊故意让蒋明轩送的。他匆匆而来是想告诉蒋明轩,云居雁就在鼎丰号金铺。如今她的未婚夫在,他不知如何开口。

沈君昊见6航来了,今日他想与云居雁单独说话已是不可能,遂扔下手中的棋子,对着蒋明轩说:“既然现在有人来陪你了,那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就走。

沿着回廊走下楼梯,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就算让他见到云居雁又如何他能与她说什么难道问她,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帮你爬过树

他信步从楼梯口走入大堂,同一时刻,鞠萍正从正门跨入大堂。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en2辣文看到了对方。

第124章危机与自由

云居雁让鞠萍去茗香居,是为了确认蒋明轩在不在。如果他在,便借着把曲谱还给他的机会,向他表明她的态度。她怎么都没料到鞠萍居然会遇上沈君昊。按着郡王府送来的回帖,沈家的人应该在五日后抵达。

沈君昊为何提前来了

云居雁因这个问题心浮气躁,奈何她再想知道,也不能跑去问他,更何况就算她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回答。

当云雨桐回到房间,就见云居雁呆呆立在窗口,而章巍在一旁坐着。屋内另有几个丫鬟伺候着,却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她上前对着云居雁说:“大姐,看样子四妹还要好一会儿,不如命丫鬟去车上拿两本书过来”

云居雁知道,她这是想给章巍留一个好印象,因此只能收拾心情,配合她的说辞,给她制造发挥的机会。

从鼎丰号出来,三人又去了趟胭脂铺,回到云家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因此她们便在云居雁那随意吃了些东西。

饭后,三人各自回屋休息。云居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起身去了厨房,命人取来储存在地窖的葡萄,独自一人开始酿酒。从浸泡葡萄,清洗容器,碾压葡萄皮,加糖,每一个步骤她都亲力亲为。直到亲手用油布封上坛子,她这才把东西交给玉瑶,命她放回地窖。现代的时候,她从书上看到,第一次的发酵大约需要五至八天。她告诉自己,必须耐心等待。其他事情也是。

临近傍晚,张铁槐从寿安寺回来,告诉云居雁,他已经转述了她让他说的话。并无特别的事。这本就在云居雁的预料之中,因此她只是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晚饭的时候。云居雁估摸着父亲已经回家见到了章巍。她等待着父亲的召见,结果一直等到二更时分,芷槐院那边还是毫无动静。

第二天一早,云居雁依旧如往常一样,起床后便去向父母请安。期间她暗暗观察父亲的神色,她相信章巍根本什么都没说。

当天下午,听说父亲正在见客,她想了一个理由便去求见。如预期的,她在等候的时候见到了章巍。她阻止了欲避出去的他。问道:“你可知道父亲正在见谁”

“听说来的是江南的富商,姓程,城里的人都唤他程大老爷。”

“是什么人”云居雁并不记得前世的父亲认识这么一个人,至少在她出嫁前没听过这个人。但她相信。家族的败落应该跟钱财也有关系。

章巍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之后又补充说。他隐约听到云平昭说,这位程大老爷看准今年的棉花丰收,想找人合伙收棉絮,他有门路卖去北方。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云居雁一听这话吓到了。她再次过滤前世,十分确定无论是兴瑞五年,还是兴瑞六年。父亲身边都不曾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在这两年中。父亲也不曾做个棉花生意。不过她在兴瑞七年听云凌菲说过,某地的一个商人,因前一年的棉花价格太低,不想亏本卖了。可第二年,朝廷突然开始大批征集粮草军需。地方官无法交出配额,索性就给那人扣了一个罪名,没收了所有东西。

当年她虽是新婚,但过得并不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也就没有细问。现在想想,那时候云凌菲突然跑去京城找她,却只说了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

云居雁无法回忆出更多的细节,但可以确定的,兴瑞五年和兴瑞六年是两个暖冬,之后又是连绵的春雨。云平昭如果参与这个买卖,折去人工,运费等等,即使全都卖出去了,也不见得能赚钱。最重要的,她觉得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程大老爷很是可疑。

章巍见云居雁若有所思,并不打扰她,只是偷偷观察着她。

他第二次见到沈君昊的时候,沈君昊告诉他,他会为他的母亲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条件是他呆在云家,直至云居雁嫁入沈家。那时候他告诉沈君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哀求别人给他工作,他在街头卖滛画,但这并不等于他会做偷鸡摸狗,窥探别人的事。

沈君昊当时就大笑了起来,他告诉他,他想多了。在他留在云家的日子,他与他只当不认识,事后他亦不会向他打听有关云家的任何事。

他与沈君昊虽有这样的约定,但他生怕云家的人以为他是来监视云居雁的,只能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平日里尽量哪里都不去,只是听候云平昭的吩咐。

原本他以为云沈两家的婚事有那么多的传闻,他是沈君昊介绍的,必然会遭冷遇。结果,近一个月的相处,他发现云平昭就是个全然的文人,只爱风花雪月,全无半点防人之心。许氏也是,嘴上说得那么厉害,全都只是说说罢了。如果他或者沈君昊有心做些什么,不需要太卑鄙的手段就能让他们家无宁日。

这次的程大老爷,他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可以肯定的,他是看准了云平昭从云梦双的婚礼发现嫁女花费甚多,利用他想赚钱的心理,诱他入伙。

章巍一直相信天上不会掉大饼。如果这桩生意真如程大老爷说得那么容易,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他为何要找云平昭分一杯羹

他本不想多事,但云居雁既然问起,他不由地多说了几句。看她似有了防备之心,他又说道:“姑娘,若是您有急事,在下可以替您进去回禀。”

“我并不着急。”云居雁摇头。她知道家里的生意是云辅把关。如若她的祖父不同意,她父亲能动的银子十分有限。因此她并不打算从父亲这边着手。

章巍见云居雁正看着自己,目光似有探究之意,马上明白应该是为了昨日的事。“姑娘,在下并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他解释。

“我可不可以问问,是父亲没问。还是你没说”

章巍斟酌着回答:“在下并没刻意隐瞒。”他的言下之意,云平昭问了。他也答了。至于云平昭为何没找云居雁问话,是因为云平昭没问的,他便没答。

云居雁听了这话又问:“你对父亲没有刻意隐瞒,又说自己不是多嘴之人。你对我是这么说,对其他人呢是否也能做到这两点”

这话让章巍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云居雁,流利地说:“姑娘请放心,从没有人要求在下做什么。不过如若姑娘不信,我只能说,清者自清。”

这些日子。云居雁一直在想沈君昊为何要把章巍放在云家。据说沈君昊的生母嫁妆并不少,虽然他未成亲前不能动用母亲留下的东西,但安插一个人进去是易如反掌的。

本来云居雁想借着找父亲的名义,探一探章巍到底是什么立场。现在他如此主动又明确地表明立场。一时更加糊涂了。恍惚间。她觉得前世的沈君昊是那么清晰,而现在的他却似笼罩在云雾中,她很努力地想看清楚他。却总是徒劳无功。

短暂的沉默中,云平昭身边的丫鬟请云居雁过去书房。云居雁只得跟着过去。房间内,茶盏依然在茶几上。从茶杯的位置看,云平昭与程大老爷并不是分主宾而坐,却似朋友那般并肩而谈。

“父亲,刚刚的程大老爷是您的朋友为何我从未听您提过”云居雁主动询问。

云平昭没有否认。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是不久前才认识的。

男人在外面的事不是做女儿的可以询问、质疑的。云居雁不好细问,只能转而问:“父亲。您觉得章巍这人如何”

“为何这么问”

“其实是这样的。”云居雁腼腆地笑笑,小声说:“昨日出门,女儿看他和三妹还算投缘。我知道母亲一定会觉得他的家境不好,又只是个举人,不过我想,我们虽然认识他不久,但至少了解他家里的情况,也与他相处过,多多少少知道他的为人,总比那些不知根底,突然冒出来的人强些。”她在借着章巍说程大老爷来历不明。

此前云平昭向人打听过程大老爷,听城里的人说他是正当商人,因此并没多想女儿的话,只是就事论事,说道:“你关心弟妹是好的,但有关婚事,自有我和你母亲做主。”

云居雁碰了一个软钉子,却又无可奈何。有时候她很想把自己所知全部告之父母,可偏偏就算她说出来,他们也不会信她。

从云平昭处转去许氏那边,云居雁进屋就看到母亲正对张妈妈说:“你去告诉她,按这个菜单,她至少得贴一千两银子出来。”

“夫人,若是二太太不肯,又去求老太爷呢”

“就算见了父亲,我也还是那句话,接下去还要办那么多场婚事,如果这次开了先例,就等于改了以前的规矩。这里一千,那里两千,看起来不多,可要把以后的事都算上,公中可没那么多的余钱。她若想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就自己拿银子出来。”

云辅一向是好面子的,即便再恼怒云梦双一家,他肯定还是想把婚礼办得体体面面的。云居雁听母亲说得这么强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待张妈妈走后,她悄声问许氏:“母亲,这几年家里的收成不好吗”从吃穿用度看,现在与以前并没差别,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有银钱上的问题。

许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道:“你别担心,公中是公中,你是你。你的事,母亲早有准备,不差公中那一点。”言下之意竟然是想自己拿银子出来贴补。

“母亲,我不是担心这个。”云居雁的忧心更重,压低声音说:“母亲,我知道您疼惜女儿,但是说句不好听的,祖父百年之日,还有二弟娶妻生子,都要花不少银子,到时您总不希望别人戳您的脊梁骨吧”说到这,她突然想起,前世云堇的未婚妻只是本地的乡绅之女。当时她以为是因为母亲病着,父亲又为幼子夭折而伤心,没有心情操心二弟的婚事。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低娶,恐怕是因为他们根本已经拿不出合适的聘礼。不过她从未听说家里有过卖田。卖铺子这类事情。

许氏不想女儿担心,含糊其辞地说:“我问心无愧,怕什么。再说后院的事我能做主,但家里每年赚多少银子,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许氏越是这么遮掩着,云居雁就越是担心。前世她一直觉得面子,家族荣耀最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被人小看了去。经历了现代的五年,她深切地感觉到,不管别人怎么看,钱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什么面子。荣耀全都是虚的。关键时刻,有了银子才能活下去。

她索性起身关了房门,回到许氏身旁说:“母亲。我刚刚从父亲那边过来。他才见过一个姓程的商人。父亲一向不爱管生意上的事,难道是家里”

“还不至于那么糟糕。你父亲不过是想给你两个妹妹赚些嫁妆罢了。”

“不至于很糟糕就是确实有问题”云居雁抓住了母亲话中的漏洞,殷殷地望着她。

许氏见女儿态度坚决,没再继续瞒她。不过她也只是知道每年收回来的银子越来越少,家里的开销却越来越大。有几家原本赚钱的铺子,越亏越多。云平昭曾建议云辅卖掉几个不赚钱的。结果被臭骂了一顿,不敢再提。

重生之后。云居雁一直在想云家败落的根源在哪里。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较大的可能是云平阳在任上得罪了什么人,而随着她母亲的过世,父亲又无心理会家里的事。再加上云梦双嫁给了沈君昊,沈家获罪,云家怎么都会被牵扯上。这所有的因素加起来,才能让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云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她怎么都没想到,此时的云家已经犹如一棵蛀了芯的大树。

云居雁还想再问具体些,可许氏一句“这是男人们在外面的事”就把她打发了。她看得出,母亲根本就是仗着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丰厚嫁妆,有恃无恐。

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云居雁越想越担心。人在没钱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在现代的时候,为了生活,为了医药费,她经常连续十六小时工作,有时站得脚都肿了,揉面揉得手都麻木了。如今她的父亲知道家里的情况,又怕她的母亲只顾着她的婚事,根本不管其他人,所以决定趁这次的机会孤注一掷

虽然前世的云家,颓败的开端是从易姨娘之子夭折开始的。这一世易姨娘不再存在,可保不准程大老爷的出现就是代替易姨娘的。她冒不起这个险。

晚饭过后,她拿了两盘糕点就去了泰清居。如往日一样,云辅正与沈襄喝茶、下棋。这是他在睡前必做的事。

如意引了云居雁入了屋子。云居雁放下糕点,向云辅行了礼,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观战。待云辅赢了半子,云居雁这才开口说话。

沈襄退出去之后,云居雁笑着问:“孙女是不是打扰祖父休息了”

“你这么晚找我,有重要的事”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云居雁笑了笑,轻声说:“下午的时候我去找母亲,看到她正为二妹的婚事烦恼。”

云辅马上沉下了脸。这些日子,许氏和钱氏为了婚礼的开销已经不知道闹过多少回了。他知道二房不是真那么穷,他们不过想顾着儿子将来的婚事,不愿意全花在女儿的婚事上。他也知道公中的收入虽然一年不如一年,但也不至于拿不出区区几千两。可许氏说得也在理,办完了云梦双的婚礼,紧接着就是云居雁的,云雨桐和云凌菲也不小了。世上的厚嫁、厚葬之风,已经累得不少家族没落。

云居雁偷偷观察着云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为这事,父亲也颇为焦急,今日还特意见了一位程大老爷。”

云居雁的语气让云辅不由地侧目。“你想说什么”他沉声问。其实他早已对云平昭的经营能力绝望。当年,他发现二房的私心太重,怕一直由他们管着家,助长了他们的欲望,再加上大儿子的个性也不适合为官。便让他回来管理家业。哪知道他基本就是做一桩生意亏一桩。近几年,虽然大多数的事都是他亲自决定。但他毕竟老了,家里的收益一年不如一年。

云居雁虽然知道祖父已经不高兴了,但还</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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