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

雁回第20部分阅读

云居雁不想引起母亲的反感,弄巧成拙,只能向许氏道了晚安。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关上,许氏再也难掩脸上的悲怅。云平昭是云家长房嫡长子,偏偏她生不出儿子,就连妾室通房也是一样。如今虽有云堇,但毕竟是过继来的。即便丈夫从始至终未在言语中埋怨过她。但她知道,他是想要亲生儿子的。

这些年,很多人都在背后说她仗着自己是县主。专横跋扈,她装不出委曲求全的小媳妇状,不强硬一些又能如何以前父母在的时候,她还能在私底下诉诉苦。如今父母已故,长姐也不在了。女儿毕竟还小,她连一个能说心事的人都没有

诚如女儿所言,继兄对她们也算尽心尽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之间毕竟隔了一层。有时候她觉得他所做的不是他心甘情愿,而是不想被人病垢罢了。

云居雁回到房间,见父母房间的灯火相继灭了,只能跟着吹灭了烛火。可她上了床,却是辗转难眠,一会儿担心即使没有了易姨娘。父母还是会像前世一样决裂,一会儿又想起沈君昊,害怕自己终究还是无力乏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前行。

胡思乱想间,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听到玉瑶在床边唤她起身。洗漱完,匆匆用了早点,马车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驶向皇宫。

从天亮等候至日上三竿,又从日上三竿等至午后,他们终于见到了太皇太后及皇后。行大礼,问安,闲话,云居雁只觉得自己快笑僵了,安静地听着太皇太后回忆母亲小时候京中发生的种种琐事。

前一日,许纬在城门口所说“父亲因家中突然来了客人,这才未能相迎”,他口中的“客人”指的是沈伦。

沈伦的到访,名义上是相约两家见面的时间,实际上却是来暗示许慎之,太皇太后有意封云居雁为县郡。据许慎之所言,沈伦在言谈间虽未表明立场,但态度上似乎希望他们能拒绝封赐。

沈伦的态度让云家人忧虑。沈君昊是淮安郡王府的嫡长孙,他的妻子受封县郡,对他将来继承王府利大于弊,除非沈伦中意的继承人并不是他。

云居雁并不在乎沈君昊是否能承袭爵位,只不过他是嫡长子,若想剥夺他的继承权,必须有一个合理合法的理由。万一他被扣上无德无能的帽子,他将如何自处

不管怎么样,既然沈伦已经开了口,而他们亦觉得突然间受封太过招摇,因此听到太皇太后赞美云居雁,许氏急忙表示了惶恐,连称女儿尚不懂事,直言他们只求平安,不求富贵尊荣。

太皇太后心知当年许氏嫁去永州,多半是不想与大长公主争一日之长。眼见他们这样的态度,也就没有提赐封的事。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在太监的引领下出宫。云居雁跟在母亲身后,虽然四周隐约传来嬉闹之声,但她并不敢循声张望。突然间,她只觉得额头一痛,顿时有些站不住脚。

“姑娘小心。”宫女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云居雁。

领路的太监停下脚步,所有人都看到不远处的盆栽旁多了一只华丽的蹴鞠。

太监拿起蹴鞠,交给一旁的宫女,吩咐道:“这定然是四公主的,你快送了回去。”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在假山后抱怨道:“三皇兄,你只会用蛮力,却不会用巧劲,怪不得总是踢不好。如果你把我的球踢入水中了,定要赔我一个更精巧的。”这声音清脆悦耳,且越来越近。

云居雁昨晚没睡好,今日穿着厚重的礼服等了一上午,天气又十分炎热,再加上她的头被球重重撞了一下,整个人晕乎乎的。待她回过神,就见一男一女在一大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向他们走来。

从太监的口中知道来人是三皇子及四公主,众人急忙上前行礼,宫女亦交还了蹴鞠。

四公主一听他们是永州云家进宫谢恩的,不但没有接过蹴鞠,反而直直走到了云居雁面前。“你就是沈哥哥口中的云家大姑娘”四公主的目光直视着云居雁,上下打量着。

云居雁并不敢问谁是四公主口中的“沈哥哥”,只能恭敬地点头称是。她不能抬头注视公主,只见她身着肥大的裤子,一看便是男装。不止如此,在这么热的天,她的脚上居然穿了一双皮靴,紧裹着她的小腿,腰间还挂着一把匕首。

“你果然长得很漂亮。听说还很会吹箫,以后能教我吗”

面对这样的直言不讳,云居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幸好三皇子拉走了四公主,他们才得以脱身。

对许氏等人来说,这不过是一段小插曲,以后他们不见得会再遇四公主,可对云居雁而言,这却是一段不得不令她深思的见面,因为前世的四公主就是招了许弘文为驸马的静言公主,而她记忆中的静言公主应该是娴静温婉的,绝不是眼前的假小子。

出了宫,坐上等候多时的马车,云居雁的精神一下子似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囡囡,你没事吧”许氏关切地问。

“没事。”云居雁笑着摇头,勉强坐直了身体。

许氏上前查看女儿的额头,见女儿脸色苍白,额头的红肿触目惊心,不满地嘀咕:“居然伤得这么重,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印记这四公主也真是的”

“母亲,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哪里就会留下印记了。”云居雁安抚着母亲,续而又道:“母亲,天气甚是炎热,回舅舅家怎么都要半个多时辰,不如让父亲别骑马了。”

许氏不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云居雁猜想母亲这是同意了,可又怕父亲进车子之后母亲冷言冷语,让父亲心中更是不快。她正想着如何求母亲给个承诺,就听云平昭在外面问:“前面就是长安大街,听慎之说有几家茶楼甚是雅致,不如我们停下来喝杯茶再回去。”

云居雁趁机悄声对许氏说:“母亲,父亲邀您喝茶,我们是喝还是不喝”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许氏,撒娇道:“女儿已经有五年没来过京城了,都不知道京城的茶楼长什么样。”

许氏不答丈夫的话,不过是拉不下脸。眼下女儿都已经给了她台阶,她对着云平昭说:“既然女儿想看看京城的茶楼,你命人去找一家干净清爽的吧。”

不多会儿,马车驶入了一家茶楼的后院。很快云居雁母女被直接领着上了二楼,云平昭已经在雅间等着他们。

虽是寸土寸金的繁华街道,但他们所处的房间却极为宽敞安静,几乎听不到街上的喧嚣。茶博士虽然看他们眼生,但一眼就知道三人非富即贵,态度更是谦和恭敬。

云居雁想趁机修复父母之间的关系,又听茶博士说,他们可以让客人自己选茶,忍着身体的不适,故做兴致勃勃地说:“父亲,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亲自选茶,不如让女儿去选吧,然后亲手分茶给您和母亲品鉴。”

云平昭亦想单独与许氏谈谈,在启昌侯府毕竟不方便。听茶博士说,茶楼有专门的女陪客随同,便答应了,只叮嘱她快去快回。

第95章打听

第二更,还有一更

云居雁知母亲早已态度软化,眼见父亲亦有修好之心,遂跟着茶博士离开了房间。不多会儿,她被领到了一间别致的小房间门口。走入房间,墙壁四周的架子上摆放着各式茶叶,屋子正中央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的身前摆放着一套泛着岁月痕迹的古朴茶具,一旁的炉火上,热水正“咕咕咕”冒着热气。

少女见云居雁进屋,急忙上前行礼。她说话温和,态度从容,显然是读过书的。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进了屋子,自称夫家姓顾,人称顾大嫂。她告诉云居雁,这间屋子是专门给女客选茶的,不要说其他男客,就是老板轻易都不会进这间屋子。

云居雁原本只是想给父母留一个单独的空间,听顾大嫂这么说,顿时觉得这间茶楼十分有趣,细细看起了架子上的茶叶。她的眼睛所到之处,顾大嫂就在一旁讲解。从庐山云雾到瀑布仙茗,应有尽有,另一边的架子上还放着不少花茶,果茶。

“你们老板想得甚是周到。”云居雁笑着赞赏,随手选了一罐大红袍。

顾大嫂把茶叶交给随侍的少女,殷勤地请云居雁坐下,介绍起了大红袍的来历。转瞬间,热水注入茶壶,茶叶的香味立时在屋子内弥散开来。闻其味,云居雁知顾大嫂并没夸张,茶叶确实是好茶。

想到回去启昌侯府之后,恐怕她没有机会外出,她趁机打探:“顾大嫂。我们刚刚从外地来京城,想向你打听一下,京城之内,哪家的文房四宝最好,我想买几块砚台。”

“若是买砚台,当然是黛墨斋的最好。”

“黛墨斋在何处,大嫂可有地址”云居雁一副她想马上去买的架势。事实上,她哪里想买什么砚台,她不过是想“结识”店内一个名叫章巍的账房罢了。前世,章巍与许弘文一样。同是兴瑞十年的进士,成绩比许弘文略差。云居雁之所以记得,因为许弘文提起他的郝平兄的时候,曾不满地说章巍不识抬举,居然拒绝郝平把妹妹嫁给他。

章巍以举子的身份在外打工。家境定是十分不好。若是他的人品不错,那么这便是一个好机会,既能让云雨桐感激她。又能拉拢一个未来进士,因此她决定无论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顾大嫂不疑有他,马上告之了地址。云居雁默默记下,尝了一口少女泡的大红袍。便吩咐顾大嫂过一会儿把茶叶连同茶具、热水一起送去雅间。

走出房间,她不经意间瞥见远处有一个人影闪过。他的心脏不由地漏跳了一拍。怔怔地站住了脚。

“姑娘,您怎么了”

玉瑶的声音唤醒了云居雁。她定睛望去,远处空无一人,根本没有沈君昊的人影。“没什么。”云居雁低下头继续往前走,暗恨自己的没用。她无时无刻都在告诫自己,不要受沈君昊的影响,可她总是难以自制,当下居然还出现了幻觉。

走道的另一边,沈君昊匆匆而行,并没发现云居雁。当他推开某扇房门。就见自己的三弟正站在窗前眺望远处。“你在看什么”他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云居雁领着几个丫鬟徐徐而行。怎么这么巧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沈平浩收回目光,说道:“听说他们来自永州云家。只是不知这位姑娘是我的未来大嫂,还是大哥的未来小姨子。”

“离得那么远。我怎么知道她是哪个。”沈君昊同样收回目光,顺手关上了窗户,不耐烦地问:“对了,你找我何事如果是为了茶楼的生意,你直接拿银子给我就是了。”他拿起桌上的杯子,也不管是什么茶,直着喉咙咽了下去。

沈平浩拿起茶壶为他续满杯子,假装不满地说:“大哥,你不记得了,月末我已经把利钱交给你了,这才月中虽说是我替你管着铺子,可铺子好歹是母亲留给你的”

“行了,啰啰嗦嗦一大堆。你找我到底何事我还赶着去春风楼呢。”

沈平浩收了戏谑,一本正经地说:“大哥,我找你来正是为了此事。这两天云家的人在京城,明日你和母亲还要去启昌侯府,这春风楼,以后再去也不迟。”

“父亲可没说什么。”沈君昊的言下之意,连沈伦都没管他,轮不到沈平浩多管闲事。

沈平浩也不生气,只是继续劝道:“大哥,于翩翩毕竟只是个舞姬,逢场作戏就算了,若是让父亲知道你起了金屋藏娇之心父亲定然会很生气的。”他已经听到了某些传言。

沈君昊的表情更加不耐烦,没好气地说:“这些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说完就想往外走。

沈平浩急忙拉住了他。“大哥。”他挡在了他前面,“云家的人只要稍稍一打听就知道铺子是你的。他们毕竟是长辈,不如你去向云伯父,云伯母打个招呼吧。”

“他们爱来不来,又没让我在这里侯着他们。再说,只要你不说,他们怎么知道我来过”说罢绕过沈平浩走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了。

沈平浩追着他的脚步走了几步,在他身后喃喃:“就算我不说,总有旁人看到你,保不定”他的声音消失了,因为看到沈君昊已经走出了茶楼,往春风楼而去。

回到屋子,沈平浩思量片刻,叫来了服侍过云居雁他们的茶博士以及顾大嫂。听了他们的汇报,他吩咐掌柜免了那间房的单子,又命人送上精致的点心,并且在他们离开前通知他。

茶楼的另一端,云居雁刚踏入雅间就发现气氛不对。她的父亲背窗而立,母亲只管饮茶,一言不发。她回头,给正欲关门的玉瑶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不要让人靠近。

“父亲,母亲,我刚刚试了一下,这里的大红袍汤色金黄清澈,兰花香气浓郁,据说是真正的天心岩九龙巢精选。”她的话音刚落,玉瑶在门外回禀,店家送茶水糕点过来了。

闻言,云平昭坐回桌前,暗示性地看了许氏一眼,命玉瑶开门。送茶点炉火的小二很快退了出去。云居雁拿起炉火上的水壶,正欲洗茶,云平昭阻止了她,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略略坐一坐就回去了,省得你舅父挂心。”

“父亲不是已经命人回去通知舅父、舅母了吗”云居雁一边说,一边把热水注入了茶壶中,脸上颇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

云平昭没再阻拦,许氏也没有说话。沉默中只能听到“咕咕”的水声,以及茶叶舒展开身体的细微动静。

云居雁状似专心泡茶,脑子里却一直在酝酿着说辞。虽然夫妻吵架是难免的,但这都已经很多天了,她不能再让父母的误会加深,今日一定要捅破那张纸。

她专注盯着壶中的热水,直至眼睛酸涩。想着前世的母亲抑郁而终的悲凉,她的鼻头酸涩。“啪嗒”,她的一滴眼泪落在了清澈的茶汤中,消失无踪,只在杯中留下了一阵涟漪。

“囡囡,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许氏一下子急了。她并不是没看到女儿脸色苍白,她只是不想在丈夫面前开口说话。此刻看到云居雁居然哭了,便顾不得生气了。

云居雁摇头,又一滴眼泪落下。她赶忙伸手擦去。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云平昭沉声下令。可转念想想,启昌侯府仆役众多,又是大舅子家,说话更是不便。

原本许氏只是希望丈夫说一声,他带简氏同行非他的本意,哪怕他骗她,推说他原本就打算把简氏留在庄子,她都能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可云平昭刚刚居然对他说,他们人在京城,让她别再闹脾气,让人看笑话,让女儿为难。

到底是谁在闹脾气到底是谁在让别人看笑话到底是谁让女儿为难许氏一肚子火,此刻他们若是在永州的家中,她早就发作了。

看女儿强忍着眼泪,她又是心痛,又是难过,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云居雁本来没打算哭的,毕竟哭肿了眼睛很难看。可是她真的不想看到父母冷战,更不想看到母亲抑郁而终。她使劲忍住眼泪,哽咽着说:“父亲,母亲,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自作主张,让鞠萍姐姐去照顾六妹。”

“这事我后来不是准了吗怎么又说这个”

“您是准了,可是父亲怕六妹不习惯鞠萍姐姐的照顾,让姨娘一路上照看着她。我知道自打姨娘上车,您一直不高兴,觉得父亲故意让姨娘跟着,让舅母看笑话我知道父亲并没这个意思,可是您不听我的解释,您只相信父亲亲口说的,可偏偏父亲又不说其实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担心六妹一人在家,硬是要让她跟着,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云居雁一口气抢白完这番话。她的一句“我担心六妹一人在家”,在许氏听来是女儿先前所言,怕二房的人趁机利用云惜柔,而在云平昭眼中,就变成了大女儿想照顾着幼妹,是姐妹情深的表现。

第96章和好

第三更

许氏与云平昭原本就没什么大矛盾,谁也不理谁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是骄傲惯了的,一时拉不下脸示软罢了。此刻见女儿把话说到这份上,又一副强忍着眼泪的可怜模样,顿时都后悔了。

许氏伸手轻拍着女儿的肩膀,懊恼地说:“母亲不是不信你,也没有恼了你父亲。”她的声音同样带着哽咽。

“母亲,哭红了眼睛没法向舅父,舅母解释。”

“行了,都是br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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