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百六五折 孤魂野岭,血海横流

胡彦之怒火中烧,继续擦洗。

陈三五被摁上木架一阵荼毒,才发现身后大批人马逼近,阵列齐整,行进间无一人贪功抢进,个个腰系锦带,为首之人双手负后,缓步前行,一头灰白相间的覆鬓厚发宛若狮鬃,虎目含威,怒气腾腾,正是金环谷四大玉带之一的“通形势掌”云接峰。

云接峰御下严谨,不怒自威,手底下人井然有序,无敢造次,他这拨人虽来得较晚些,速度次序却稳压诸凤琦那一拨,大队人马在路障前散成半弧、列开阵型之后,另一边的青带豪士才三三两两掠至,也不知应进或应退,杵在当场,只等凤爷来发落。

云接峰面色铁青,只瞥陈三五一眼,森然道:“你是范大成带入夥,江成彬那一组的,叫……叫陈三五。新槐里之后你便未曾回谷报到,在这儿做甚?”

陈三五料不到他竟叫得出自己的名字,略微吃惊,旋即耸了耸肩,懒凭一笑:“云总镖头,我自行离夥啦。这会儿,不在江成彬江老大那组了。”

云接峰迳点了点头,沉静道‘,“既然如此,江湖火并,身死莫怨。”

“总镖头也是。”

陈三五拱手还礼。云接峰身后的锦带,十之八九没听过陈三五,却认得他腰上玄带,听他向云总镖头叫板,若非恐见责於云接峰,只怕当场便笑成了一片。

胡彦之见多识广,蹙眉略想片刻,骤然一凛,低声问:“他是云接峰?通形峰与鎭海镖局的那个云接峰?他也在金环谷?”

陈三五苦笑:“只怕就是。”

私语之间,万安撃那头的追兵终於来得七七八八,诸凤琦越众而出,下颔颈襟全是鲜血,狠目如狼、唇面益青,模样十分怕人。他牙舌受创,开口甚是疼痛,本就急不得,还未出声,另一头云接峰踏前了一步,提气扬声道:“凤爷!上头发落的时辰未至,你何以早来?那“飞云步弩”原该用於本次行动,你私自提出库房,又作何解释?主人亲点了参与行动的弟兄,你却带上了另一批,若无说法,恐难向上头、向弟兄们交代!”

诸凤崎面色铁青,还未接口,身后另一名锦带心腹赶紧缓颊:“云总镖头,凤爷是担心点子出其不意,抢先一步,才带相熟的弟兄们前来打扎……”

云接峰打断他。“谁让你来的?”

那人一怔,强笑道‘,“我们都是自愿随凤爷来的———”

“谁让你来的?”

不料云接峰再度抢白,又问一次。

“我等是自愿前———”

“……谁让你来的!”

云接峰一声断喝,全场皆震。那人首当其冲,身子一晃,小退了半步,嘴角汩血,忙伸手撝住,被同伴扶到一旁调息,以免遗下内伤的苗子。“此问除“主人”二字,皆是错答!”

云接峰虎目一睨,越过陈、胡二人肩头,扫过对面的青玄二带豪士,大声道:“非得主人允可者,不得参与行动!出手视同背叛,所携“飞云步弩”少时缴还,箭可不计,弩须完好,缺得一具,连坐处置!唯缴回二具以上者可免。”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退开,精觉些的更是悄悄转身,往万安击奔去,想在屋瓦堆里多拾一具,免受云总镖头追究。

云接峰定定望著满嘴是血的诸凤崎,面无表情说道:“凤爷乃主人亲点名单在内,自可出手。擅取步弩、私聚朋党事,留待主人发落。”

诸凤崎开口不便,见左右皆退,大势已去,也没甚好说,盯著他一迳冷笑,目光险恶。

云接峰说了该说的,不再理会他,精锐的眸光射向胡彦之。

“胡爷,主人说了,非到万不得已,决计不能伤你;但若损伤我谷弟兄太甚,不得不然时,只须留住性命即可。我见你的模样,再打下去,命都未必能保得住,要不你二位齐上,三招内云某拾夺不下,听任二位离去。胡爷以为如何?”

身后一干锦带面色丕变:“云总镖头!”

“万万不可!”

云接峰微皱著粗浓灰眉,目光乜回:“按你们之意,一早便想上前群殴,来个倚多为胜么?眞当自个儿是土匪?”

众人面有愧色,这才不敢再说。胡彦之啧啧两声,笑顾诸凤琦道:“多学著点。人家不止比你有名,最要紧的是这名声还不臭,你以为是沟里掏的、路旁捡的么?”

回头拱手:“云总键头过去雷响的万儿,我今天算是见识啦。”

云接峰面无表情,冷道:“罪人贱命,没甚好见识的。胡爷进招罢。”

右手一掖袍角,左掌平伸,做了个“请”的动作。陈三五正欲拄起,却被老胡拉住。

“云总镖头方才说了,你们不是土匪,可知这位诸爷连夜带领手下,占了万安撃,捆缚男子、奸淫妇女,干尽匪寇恶行?至於包围群殴、倚多为胜的事,也没少干过。总镖头这番话,听得人格外刺耳啊!”

云接峰面色丕变,星目凝光,射向对面诸人。“有此事?11那些青带、玄带的惧於其威,不由得小退半步,没人敢接口。

胡彦之推波助澜,扬声道:“昨晚没奸淫妇女的,给老子站出来!”

用上八成眞力,不亚於云接峰适才一喝,再加上“人匿於群”的微妙心理,当场竟没人挪动双腿,看来便像是全认了一般。若换个问法,教奸淫女子的站出,也可能得到完全一样的结果。

不管云接峰有没看破这个小把戏,脸色也够难看的了,老胡灵机一动,打铁趁热:“适才混战中,我见你的人也绑了十九娘的女儿,不知带到哪儿去了,也不晓得有没遭受污辱。世风日下,这年头连奴才都欺主了。”

云接峰霍然抬头,忽点足一掠,扑向木架,双掌左推右拦,齐齐接住胡陈两人来招,推运之间,倏已翻过二人头顶,诸凤崎身子一侧,让出他落足之地。

胡彦之与陈三五只觉肩臂极沉,所施之力不但全作用在彼此身上,余劲还将云接峰凌空抛出,宛若礮石;借力使力不难,难的是倾刻挪移,几无停顿,不由得交换眼色,心同一念:“好个“通形势掌”丨。”云接峰足尖触地,迳望前走,头也未回,所经处众人皆自动让道,谁也不敢档了云总镖头的前路。他只抛下一句:“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许动手!除非这两人想硬闯,杀之无赦!”

身形微晃,倏成路底一抹灰影。

随他而来的锦带豪士各擎兵刃,全神戒备,另一头诸凤琦“铿啷”一响,甩出随身的十三节鞭,缓缓走向胡彦之,眸中杀气腾腾,意图不言可喻。锦带之中一名与他相熟的,连忙隔著两人一木的大路障喝止:“凤……凤爷!云总镖头说了,谁也不许动手,凤爷莫为难弟兄们———”

“蠢货!”

诸凤崎张开血口,狞笑道:“婆婆妈妈,你们哪回逮著了胡彦之?万不幸云接峰三招落败,当眞放了人走,你们要一起扛么?”

攘臂回头:“任务失败,才须追究!你们几时见过胜利者要连坐处罚的?将这两个剁了,要功有功,人人无过!”

锦带这厢人人相觑,还拿不定主意,青玄带那边就没什么好考虑的了,几个胆恶粗鲁的拔出兵刃,自诸凤琦身后奔出,朝陈胡二人杀去!这下变起肘腋,陈三五看得目瞪口呆,忽觉悲愤:“胡爷!云接峰虽厉害,怎么说也只一个人哪!三招!你就同他打三招……咱俩齐上还不行吗?好端端的扯什么大小姐啊!”

老胡挠挠脑袋,牵动背创一阵咖牙咧嘴的,模样也挺不好意思。

“我哪知道这人心还挺热的……他是十九娘的姘头,还是有亲?”

“该是有恩罢。”

陈三五止住哀嚎,正色道:“我听说是十九娘把他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那时他喝得人都废了。”

笃的一声,竖起鲛鞘格住一柄单刀,起脚踹得对方双膝陷地,平平滑出丈余长,刀板左拍右甩,准确无误地自锋刃雪光间抽中随后两人的面颊,都是一击即倒,死活不知。

“知恩图报,嗯,还算是个人。”

老胡乐得不用出手,趴在木架上撑著下巴,饶富兴致。“看来我这两百五十两没白花,你这手三元刀挺帅的嘛!”

“哪来的三元刀?我就随便打打而已,没名目的。”

陈三五钢刀未出,连起身都不必,金刀大马坐在木架上,信手撂倒了四五人,青玄带这厢余众终於明白:这不见经传、一脸杂鱼相的家伙,丝毫没比金环谷克星胡大爷好斗,不是单打独斗能摆平,再上来时都是三两并肩,打了群殿围死的主意。“廖进、庞鸥,你们别来!”

陈三五开声暴喝,一向惺忪的瞌睡眼蓦地绽出精光,发飞衣扬,气势慑人。原本混在人堆里的两人闻声止步,受这声断喝冲击的气血兀自在胸中震荡,杀气一馁,夹著尾巴开溜了。

“是你朋友?”

老胡笑问。

“舍过我酒喝。”

陈三五叹了口气,苦笑道:“人忒多,不能留手,只怕要杀人了。”

锵的一声拔出单刀,斜斜一掠,将两柄月牙虎头钩一并砍断,余势不停,斫开来人喉管,倒地时脑袋压在尸身下,只余颈后一点皮肉相连。

一同扑上来的人都傻了,最前头的纷纷急停止步,被后头来不及减速的撞正背心,其中两人胸前“噗噗”两声,冒出带血刃尖,糊里糊涂便丢了性命。其中一名误杀同伴的,索性以尸身为盾,推送著往陈三五身上撞去,手里扣著两枚甩手锥,正想来个出其不意,突然身形一矮,剧痛钻心;还来不及惨嚎,视线陡地抛高,满眼都是云影日光———陈三五一刀横断四条腿,反手一带,两颗头颅齐齐上天。可怜那被身后伙伴误杀的,不仅死了两次,还没能留下全尸。

那柄鲛鞘单刀是胡彦之替他张罗的,购自越浦街边的打铁铺子,刀质不坏,做工也扎实,是口好刀,但绝不是削铁如泥、斩首似切菜砍瓜的宝刀。见他出手,终於确定草丛里那名锦带确死於陈三五之手,或是云接峰一队的斥候,不巧撞上正搬石架木砌路障的陈三五,一刀便丢了性命。

“胡爷,这是“三元刀谱”里的地元刀,讲究分金断石,出手不容第二刀。”

陈三五目视前方,正色道:“招式不太重要,没有这种刀劲和一刀两断的决心,便使得刀谱里的卅六式套路,也不能叫地元刀。”

胡彦之本想提醒他留神,不用分心说话,忽然明白过来:“他说卖了我武艺,便认认眞眞讲解给我听。难怪他卖命给金环谷时,也是认认眞眞求死。”

然而现场情况已不容两人闲聊,诸凤琦来到近处,右臂一扬,银蛇矫矢腾空,呼啸而来,胡彦之本欲躲避,猛想起陈三五还在身后,挥剑格住,咬著一口血温绞住钢鞭,纵身跃了开来,把战圈从木架拉到一旁空地。

这么一来,陈三五虽不致受到波及,背门也失却可靠的战友,一人独对两头包围,急急扬声:“胡爷——————”

胡彦之以剑绞紧十三节钢鞭,左手握住不让抽回,扯著诸凤崎横向奔出,百忙中回道:“你一有机会就逃,金环谷不敢杀我!”

陈三五一听更急了,叫道:“不是!胡爷你再退远点儿,这么近挡著我出绝招了,很麻烦的。”

“……拜托你们可以一起上赶快把他砍死好吗?谢谢了。”

老胡诚恳地对周围的青玄豪士喊道。

可惜陈三五连杀几人,刀不二出,这帮本事稀松平常的三脚猫全都崽了,哪有胆子再上?有多远退多远。曾与陈三五喝酒的廖、庞二人,见藉尸身掩护的那人四分五裂、死无全尸,骇得一跤坐倒,廖进揪紧同伴的袖子,颤道:“老……老庞!这……这陈三五是中邪了么?怎……怎会这么厉害?”

半天不闻回答,蓦地传来一阵淡淡腥骚,臀下温濡一片,却是庞鹤吓尿了裤子。

见凤爷对上了姓胡的那厮,锦带这厢面面相觑,终有几个野心大的,不想让云诸专功,不顾同伴喝止,刀剑出鞘,齐齐围上。

陈三五的地元刀威力奇大,然而锦带一阶的实力远非青玄二色可比,能接下一刀的大有人在,虽折了三两名,渐渐掌握分进合击的节奏,彼退我进、你攻我守,陈三五终被逼得起身离开木架,一柄单刀舞如飙风,每一斫必有人伤退,是以身前四五人进攻不绝,仍无法逼他回刀自守。

这厢胡彦之缠住了诸凤琦,虽背门受伤不轻,但诸凤琦左掌亦废,只能以单手持鞭,两人算是优劣两平,谁也没占谁的便宜。胡彦之目如鹰隼,看出这边的豪士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三流盗匪,赶在云接峰回来之前撂倒诸凤崎,约莫便树倒猢狲散了,连组织也未必会再回去,反是陈三五那边随时可能陷危,打定主意速战速决,正欲运劲将诸凤琦扯近,突然左掌心里一阵热辣,整条左臂使不上力,软软垂落,暗自心惊:“……有毒!”

却听诸凤琦狞笑道:“西山天涯莫道无回谷的蝎毒,不好受罢?就算你砍了这条臂膀,没有解药,一刻之后也是必死无疑。”

钢鞭一振,喀喇喇地扯脱剑缠,老胡一下握持不住,连长剑也被扯了过去,不及夺回,连忙盘膝坐下,封住胸口、左臂几处大穴,运功拮抗逆行血脉的蝎毒。

“喔?挺内行啊。”

诸凤崎拖鞭行近,嘿嘿笑道:“我还等你逞英雄,跑几步路耍耍把式,被毒得七孔溢出黑血,耳鼻烂落的模样,没想到你倒是乾脆,直接坐地上了。”

抖开鞭头,将老胡脱手的佩剑拖将过来,擎在手里。“我在你腿上身上扎几个窟窿,瞧你还坐不坐得稳妥。”

“在……在兵器上淬毒……好……好长进……”

话没说完,“恶”的一声举掌掩口,指隙间却溢出黑浓血污,宛若焦油;放下手掌,赫见嘴唇青紫,手背面上色如白蜡,有几处隐约透著黑点,可见毒性猛烈。周围的下级豪士看傻了,片刻才如梦初醒,慌忙走避,死都不敢靠近二人一步。

诸凤崎有数条钢鞭,无一不是量身定做,这条淬了蝎毒的正是其暗著,专门用来对付娴熟九节鞭的高手,抓住他们必会极力箝制鞭行的心理,以避世医宗“天涯莫道”的独门蝎毒暗算之,曾除掉不少棘手的敌人。

他正想狠狠折腾胡彦之一番,稍泄断牙穿掌之恨,忽听身后一阵狞恶呼啸,继而惨叫声不绝,兵器铿击、呼喝喊叫此起彼落,暗忖:“不就个无名之辈么?群起围攻拾夺不下,已够丢人了,打得狼狈四窜的,到底是谁在追杀谁?”

施以苦刑的兴致猛被打断,怒火中烧,蹙眉回头。岂料大把温液迎面泼至,液量之多,连点足飞退亦难全避,被浇了一头腥咸;一抹眉目,赫见满眼污红!

血海,淌过崎呕高低的泥土地面,缓缓浸过靴头。

在大片污红的中心,散著许多截残肢断体,因断口锐极,一眼就能看出是手、脚,从中心剖成两月的腔子,平滑的剖面能清楚辨出这是什么脏器、脊椎骨原来是这般分布……

原本还有几个是被拦腰斩断,未必便死,上半身在泥血里惨嚎弹动的,杀人者本著慈悲,一刀一个、迎面剖开,宛若十字分割,这才不见了哀叫。画面里唯一不红的,是站在血泊中央的陈三五,他那柄单刀早已断成两截,任意弃置,连鲛鞘都四分五裂,可见围战之时的激烈。

他一直坐著、权充路障的那条八尺“木架”此际已对翻开来,露出陈旧的猩红绒衬,竟是个极长极薄的贮匣,匣中之物正握在他青筋浮露的双手间———那是一柄通体超过七尺、竖直较一名成年男子还高的狭长弯刀,刃如月眉,又似牙梳,精巧冷锐的刀型以“美”之一字来形容,毫不为过,然而放大到这般惊人的分量,已非美丑所能论断,骇人的强大压迫感扑面而来,一如持刀的男子。

陈三五被锦带豪士团团围住,战至刀断鞘毁、身披裂创,剩下还在观望的,也都加入顺风使舵的行列,唯恐去得慢了,连一片渣都分不到。他莫可奈何,抡起长匣勉力扫开了这群恶鬼,取出郸州龙妻观一脉的鎭观之宝———沉水古刃来。

金环谷一方的恶梦就此展开。

沉水古刃光刀柄就足有两尺,以极其罕见的海底珊瑚金打造,本身即是异宝,分量极沉,寻常武人双手都未必能持;刀刃却不知是以何物所铸,较精钢软韧,却比缅铁更坚,横持时刀刃绝不弯垂,无比平直,然而挥动如鞭索,变幻无方、绝无常形,加上锋锐到无以复加的刃口,成就了现下的一地卸肢剖腔。

陈三五乱发下迸出两道凶光,双手反持古刃,拖著刀头踏血前行,发出令人牙酸身软的唧唧浆腻。

龙妻观不传绝学《三元刀谱》中的“水元刀”一出,此行的锦带豪士几於眨眼间死绝,无兵不断,无尸不残,还站著的都是没来得及加入战团之人,此际战意全失,即使陈三五背身缓行,也没哪个白痴会上前餵刀,摊作一地羊片。

迎著“无名之辈”森寒的目光,诸凤琦手里捏著冷汗。

蝎毒鞭为淬进毒药,并未掺入玄铁,而是请匠人以“骨槽钢”的技法施於绵铁之上,方能吃入足量的药液。诸凤琦没听过郸州龙妻观,却也知这厮手里的七尺大刀洵为神物,断凡铁如裁纸,要命的是还是一柄长兵;若平日携带的那条玄铁鞭在身边,或可一斗,此际偏偏……

“凤爷,你再不让开,要成地上那样了。”

陈三五越走越快,突然松开左手,跨步愈大,诸凤崎发现他竟能以单手持刀,这膂力只消振臂一挥,以两人此刻的距离,诸凤琦连拿胡彦之威胁都来不及,一霎间连人带鞭分作两月,一合都对不上。正犹豫著要不要撤,蓦听脑后一声暴喝,挟著龙挂般的狂风呼啸,一人飞身而来:“有我在此,休想逞凶!”———云接峰!

让这个二愣子搅和,今日老子便是最大的赢家!诸凤崎忍不住嘴角微扬,用尽全力侧身一让,却非远远遁出沉水古刃的攻击范围,而是扑向一旁的胡彦之!

前方陈三五愀然色变,挥过刀臂,将近九尺的锋锐刀罡狂扫而来,快到诸凤崎不及扳过人质、挡在身前,赌的是云接峰身为带队领头的无聊坚持,会想尽办法让每个人都活著回去,包括取弩擅离的竞争者———而云接峰并未目睹,那柄刀到底有多锋利。

(你的通形势掌,架得住那把见鬼的刀么?

刀罡削来,诸凤崎连眼都不闭,正等云总镖头的热血披面,一声铿响,身畔飙过几缕乌风,飕如箭矢破空,交锋之后,竟是陈三五小退半步,肩头见血,回刀格开了敌势,重新以双手握持,凝然不动。———云接峰……也使兵刃!

自此云接峰仍未行经身畔;适才飙过的,是他的兵器。诸凤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云总镖头所使,是杆丈二红缨枪!

(第三十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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