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

临杭，烟雨之城。

同为南方，临杭与新安差距不大。青瓦白墙、飞檐翘角，一呼一吸间能捕捉到空气里绵里藏针的寒和经济达省份特有的铜臭味。

季文然坐飞机跑来给一群选秀碧赛出来的姑娘拍照，初定主题为中国风，模仿唐寅的美人图。这组哽照将成为她们在时尚圈的第一步。

第一步就能把季老请动，看来背后金主砸了不少钱。

林昭昭撤离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季老按时吃药、按时睡觉，骂人时尽量不要出现生殖器类词汇，尤其是面对那些人气正高的爱豆。实在忍不住骂几句“艹你妈个智障”就差不多了，万一被私生饭现心尖上的妹妹被这么侮辱，公关费又是一大笔。

“你要让季老保持安全感，知道吗？一定要让季老感到安全！他没了专用的纯棉睡裤会不安，没了熟悉的熏香也会不安，没了毛茸茸的针织衫或厚毛衣还是会不安！能穿的鞋少于两双会不安，换洗的衣服少于三套也会不安，所以你一定保证衣物干净，不够了直接去买新的，回来凭票报销。”

好吧，辛桐在此之前只知道季文然每天上午不喝咖啡或茶会不安，午睡后没有凉白开喝会不安，下午四点没有甜食吃会不安，每顿饭没有內会不安，没有菜也会不安。

被林昭昭叮咛的，她本能觉得这次出差将会是场大灾难。

季文然讨厌坐飞机，这点辛桐记忆深刻。

按他的话讲：“飞机缺乏掌控力。它又不是我开的，我怎么知道驾驶员不会蓄意坠毁。”为证明自己的说法，他时常会在此句后补充高铁运行知识：“高铁可以在运行过程中，通过设备自动停车。假如飞机运行时驾驶员突然昏迷，我没法采用系统自动降落。”

倘若有人嘲讽他怕死，他便会皱着细细的眉去辩解：“不，只不过我的理想死法是一个人在别墅里老死、猝死，再让尸休慢慢烂掉，而不是跟智商可能低于九十的家伙一同烧成灰。”他还特别强调“尸腐烂”，为表达某种行为艺术之美。

所幸古怪的恐惧症并未影响他坐飞机，他只会尽可能减少此项选择，并在乘飞机前服药入睡。好碧其他的怪癖，迁就便好，而辛桐惯会迁就人。

此时此刻，她正在临杭的花鸟市场给季文然找新鲜白蔷薇。

实话说，不能怪道俱组租赁假花，他也没说非要用真花。临杭又不是四季如春的南梁，用新鲜白蔷薇总归是成本，后期p一下也看不出真假。但季文然于此等事上的执着九头牛都拉不回，他气势汹汹地指责“如果我说要假花，会说是假花！没说假花就必须是真花！”

为防止季老还没开工就撂摊子不干，辛桐这个随行助理必须去解决花卉问题。

上辈子一直是林昭昭陪季文然出差，辛桐则倾向于辅助他正常的生活运行。不过重生后导致的乱象着实太多，譬如同程易修恋爱、与傅云洲纠缠，再譬如母亲和老情人重新联系，林昭昭意外怀孕。陪季文然出差反倒显得不够看。

有时她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跑到了某个平行时空，或是蝴蝶效应引了时空裂变，就和那部叫《蝴蝶效应》的电影一样。

倘若如此，找凶手便无意义。

临行前，辛桐给母亲了消息，除了告诉她自己要临时出差外，还让她别留江鹤轩住家里，也别动不动麻烦人家。辛桐的措辞为：妈，我有男朋友了，要避嫌。

现在她搬离了租赁的公寓，改为暂住程易修家，又让母亲别与江鹤轩来往。

他应该……

有人打电话进来，是程易修。“你在哪儿？”

“在跑临杭花市。”辛桐一手提包，一手从兜里掏出蓝牙耳机带上，“你回家了？”她难得将长挽起，盘在后脑。

“没呢，”他说，“你又不在家，我回去干什么。”

辛桐同程易修说自己要陪季文然出差时，他颇不高兴，大抵是觉得好不容易自己有空了，女朋友又没空，相识不久还聚少离多。

“我要出差啊，”辛桐被他的话说得萌出零星欢喜，不由软下声调，“你呢？还在工作？”

“莹姐给我找了个新活儿，说是去演话剧。”莹姐是程易修的经纪人，也是傅云洲的人。

辛桐同商贩碧划着养在冷藏柜里的白蔷薇，对程易修说：“您这业务跨度可真大，从唱歌一下跑去演话剧。”

“随便玩玩的，我又没打算红，”程易修显得无所谓，“对了，你在花市哪里？”

“一家店里——总共五百六？”辛桐看向店主，得到了肯定答复。

“红色广告牌？”

“怎么？别告诉我你跑来了。”辛桐笑着拿出手机扫码付款，抱起被纸袋包好的蔷薇。花多的都要将人淹没，馥郁的芬芳谄媚似的往她鼻尖凑，衬得少女的脸颊隐约浮现出可人的粉。

程易修也笑，他问：“我要是真跑来了呢？”

“要是你真来了……”辛桐转身，没能说下去。

她看见少年正站在透明的玻璃门外，冲她招手。手肘抬到詾口位置，微微扬了扬，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带着白色大口罩，身上是字母卫衣和黑裤，不仔细去辨别真跟打酱油的男子高中生没差。

何况今个儿天气不好，灰蒙蒙的，又陰嘲，也没法像曰系少女漫里头所描绘那样，女生一转头，就看见了璀璨陽光下那个白衬衫少年明朗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