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传奇

金瓶梅传奇第10部分阅读

说罢母子抱头大哭。世贞辞别家人,也不带随从,只孤身一剑,连夜去了。

不几日到得京中,已是三月光景,但见草发新绿,柳吐新枝,正是春回地暖。

世贞进了自家府第,只见庭院清冷,景物萧瑟。回想往日热闹景象,由不得睹物伤情,凄楚悲叹两声。

莫成见他到来,甚是惊异,慌忙伺候。二人叙些家常,世贞又问些京中的情况,不必细言。

一连数日,世贞只是中衣便服,腰悬佩剑,早出晚归,只在街上游转。这日沿大街信步,不觉来至一座大庙,见游入如鲫,甚是暄腾热闹,佣混杂在人群中走了进去。

这座岳庙地界儿极大,前面一片广阔场地,两边尽摆着杂货摊贩。左面不远,一伙游手好闲、骄情放肆的丸绔子弟三五成群,踢毽打球。引得不少人看。游入闹处,又有麻衣相者,设卦于路边,招旗上醒目大字:妙算先天易数,断命全卦三星。世贞走来,见那相面先生头戴青布道巾,身穿布袍,腰系黄丝绦,手执龟股扇,不停嘴地嚷着。世贞原不信此道,因欲替父报仇,心事牵挂得重,又一时无聊,走上前问道:"不知仙长会哪几家阴阳,通晓几家相法?”

那先生见世贞气字不凡,起身长揖稽首让坐,笑笑说道:“贫道绰号赛铁拐,粗知十三家子平,善晓麻衣相法,又晓六王神课,有求观象者,无一不准!”

世贞戏道:“你相我面如何?,赛铁拐先问过他生辰八字,暗掐十指,良久说道:“官人八字清奇,元命贵旺,水火相济,自成大器,且为人极是耿直,喜怒相交。喜则和气春风,怒则迅雷烈火,一生盛旺,自是富贵之相,不少乌纱帽戴。”

世贞问道:“命中可有败数?”

赛铁拐道:“官人自是梁头土命,遇火生金,遇水为灾,目下癸水来克,阴水大多,且有流星相扰,主有血火之灾。官人命重,虽可冲灾,但命中克父。”

世贞听了,似信非信,道:“八字算过,你看我面相如何?”

赛铁拐相看一番道:”夫相者,有心无根,相随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德。吾观官人,天庭饱满,一生衣禄无亏,地额方圆,晚岁定是荣华富贵;骨骼清奇,自是贵相:且剑眉凤眼;禀性豪强,神急眼圆,志高心狂;还有几桩不足处,贫道,不敢说。”

世贞道:“但讲无妨!”

赛铁拐道:“观君之相,泪堂黑紫,若无宿疾必刑父,眼边皱纹,亦主六亲若冰炭。”

世贞相毕,见他说得虽有些踪影,心下并不十分看重,赏他两钱碎银走了。

心中自觉好笑道:“若富贵自在脸面上,荣华只在八字中,便听天由命罢了,何必买官的买官、献媚的献媚、弄奸的弄奸,争权的争权,偏偏奸邪常得势,忠良反遭害?”我若学那献媚邀宠之辈,恐怕也是官运亨通,哪来这许多灾难!”

世贞胡思乱想正走时,蓦地彼一片喝彩声惊动,抬头看时,见眼前围了一大堆人,不住叫好喝彩。眼前刀光耀目,竟是个江湖卖艺的班子。

世贞原喜习武,此时由不得挤在人群中,多看上几眼。只见人圈深处,一个矮小精瘦汉子,短袋结扎,使两把飞刀,在两条大汉围攻中,且攻且守,功夫虽不甚熟,却极是轻捷灵便,如猿猴一般。两个强壮汉子,一个使棍棒,一个使七节钢鞭,虽是骁勇,却也奈何他不得。回首打个照面,世贞自是一惊,认出这精瘦汉子恰是“我来也”,人群中喊一声道:“兄长缘何至此?”

“我来也”扫一眼时,也自认出是世贞,却作不认得一般,只不理会。收了招式,竟自拾起地上衣物,钻进人群去了。世贞追上几步喊他,又只装作没听见,仍不理会,偏是头也不回。世贞讨个没趣,心下好生不快,愤道:“他原来是个侠义之人,如今却为何作出此态,敢怕是因我连连生祸,恐受牵连,也冷淡起来?不想如今世道,便是正人君子,也学小人之态,可见世风日下,人心难测!”

不提世贞感叹心寒。单说“我来也”,他原本一个神偷。何此时练起武来?

如何见到世贞又故作不相识?皆因此时,他已投靠严嵩门下,改换个姓名,叫做屠牛儿,因习武无意撞着世贞,怕他人多处道破自己身份,故作不识,匆匆躲避走开。

原来那日“我来也”趁夜时钻出棺木,因得宝画,自是心喜忘形,正要走时,不期吕胜赶来。那吕胜蓦地见人开棺盗画,自是万分恼怒,提刀拼命赶来。“我来也”一时慌乱,见走不脱,只绕棺木同他兜圈。此时那车夫梦里惊醒,懵里懵懂,见一个持刀杀人,一个躲避匆忙,茫然不知所措,躲在一旁观看。吕胜原本强悍敏捷,看看赶得近时,飞起一刀,只朝他脑顶劈来。“我来也”听得头顶凤响,急忙一缩脖时,只听扑地一声,因是手重了,那刀砍入棺木自有三寸多深,一时哪里拔得出来。“我来也”甚是机灵,瞅个眼空,从车轮下摸起半块掩车的砖块,回手嗖地掷去,只听叭地一声,正打在吕胜的太阳穴上,恰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白的、紫的都流将出来。“我来也”起身看时,只见吕胜挺倒在地,霎时人间虎狼汉,转眼作了地府魂。“我来也”见伤了公人性命,自寻思道:“出了人命之事,便是逃时,也定要吃官司追捕,眼见有棺木在这里,不如将他装入里面,将车辆赶走,倒也脱得干净!”

且说那车失,眼见活脱脱打死了人,吓的呆了,欲待跑出呼唤人时,却被“我来也”一个箭步赶上,搂住他脖颈低声喝道:“浑蛋东西,你要喊时,只坏了你自家性命!店家本不曾见我,只知道是你的车辆,我若脱身远走高飞,怕你只落个图财害命,如何脱的这场官司?”

那车夫自是害怕,苦苦求道:“只求爷爷饶命,莫要牵连我进去。”

“我来也”道:“若依我时,只将那贼尸装入棺木,悄悄赶车辆走远时,你尽可脱身,我当不牵连你进去。”

那车夫只图无事,哪敢不依,帮“我来也”将尸首装人棺木盖好,又悄俏掩埋掉血迹,只道要赶早路,同店家算了帐目,匆匆赶车辆去了。行至数里,见后面无人追赶,两人放下心来。“我来也”道:“无端使兄长惊慌,甚是过意不去,这里有白银五十两,权作酬谢之资,一并将你车马买下,如今你可无事去了!”

那车夫见脱个干净,又得白花花许多银两,自是千恩万谢,正待走时,“我来也”又喝住他道:“人命关天,休怪我信你不过。你空得许多银两,再去告发官府,岂不只苦了我?你须在这车辆、棺木里面,按两个血红手印,方容你去!”

那车夫极不情愿,正踌躇时,被“我来也”攥住他手腕,只向棺内那血尸上胡乱抹了些血痕,尽在车辆、棺木上按了指纹印迹,才放他去了。

一路无话,不一日到了京师,“我来也”探听得准,只将一辆灵车,赶到严府门前停了。喝住牲口,也不上前问话,只盘腿坐在那棺木上面,拿大话向门奴喝道:“有会喘气的孩儿出来一个,去唤世蕃公子来见我!”

那门奴见一个乡下粗野人,赶一辆灵车停在门首,自是感到晦气,又见他出口伤人,益发恼羞成怒,持棍棒赶来喝道:“作死的贼坯,如此无礼,敢到这里寻死!”

“我来也”并不畏俱,哈哈击棺笑道:“唤你个孩儿,只便宜了你;作死的早就死了,只在这棺木里面。快!与我去唤世蕃公子,将这棺木迎至府里,若迟慢时,只教你们个个吃罪不起:”一班门奴见他言语甚狂,话又蹊跷;只摸不着头脑,反倒不敢无礼。只厉声喝道:“你是甚么人,从哪里来的?”

“我来也”道:“爷爷名字,岂是你们问的!快去通报!”

门奴听了,益发惊疑不定,问道:“棺内却是何物?”

“我来也”冷冷笑道:“自是你家相爷盼的、你爹想的,里面只三件宝物!”

门奴道:“是哪三件?”

“我来也”道:“这第一件么,你听我讲:狗嘴狗腿狗心肠,只穿一身官衣裳,见了儿孙偏摇尾,遇到爷时瞎汪汪。唤作狗宝!”

门奴道:“那第二件却是何物?”

“我来也”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正是女宝。”

门奴又道:“这第三件又是什么?”

“我来也”道:“唯有这第三件,甚是了得!一点膻腥都不见,恶狗闻时偏心贪,无辜害死多少命,历尽人间千古冤,唤作国宝!”

门奴听他疯言乱语,益发疑惑不解。却又不敢伤害于他。吵嘴之际,恰逢世蕃备轿出来。原来那严嵩妻欧阳氏,久病不愈,欲去岳庙进香还愿,令世蕃引路作陪,不想尚未出府,恰撞着灵车堵门。世蕃自道不是吉利征兆,慌忙令后面小矫转回,自己凶神恶煞般赶出门来。尚未开口,“我来也”见出来个瞎眼相公,料定是世蕃,又以手击棺木,哈哈笑道:“冤家来也!冤家来也!”

世蕃大怒道:“你这作死囚贼,敢如此无礼戏弄!”喝叫左右:“与我将他拿下,只乱棒打死罢了!”左右答应一声,鹰拿燕雀一般来拿“我来也”。“我来也”在那棺本上跳将起来,呼唤叫道:“我千里迢迢而来,原为你好,只图个开棺见喜,我又不曾屈杀朝中大臣,为何要打杀我!”

世蕃见他毫不畏俱,又见他讲什么开棺见喜,一时也自生疑,只道蹊跷作怪,谅他也走不脱,便朝左右喝一声道:“慢!近前两步问道:“你是甚人,因何来此戏闹,敢是不怕死么?”

“我来也”跳下棺木,唱个喏道:“小人唤作屠牛儿,向是在苏州府杀猪宰羊的,今千里迢迢只为了却公子一生之愿而来,且将这棺木,迎进府内自知?”

世蕃听他说的益发蹊跷,好生奇怪,思忖片刻,道:“若敢无理时,教你立死于杖下,我还怕你不要命么?”

“我来也”听时,哈哈笑道:“我九死一生而来,只为了却公子平生之愿,不想公子竟这般多疑,自是缘分不合,命中注定遗憾。公子如怪罪小人冒犯,便打杀何怨?”说时近前两步,只猫腰探出个脑袋候刑。等等见无动静,返身近车前道:“公子既不肯加罪,我自去也!”说毕扬鞭吆喝一声,赶着车辆便要去。

世蕃见此光景,疑团愈重,喝一声道:“慢!且将车辆自后门赶入院中!”

左右听他吩咐,蜂拥而上,拿了“我来也”鞭儿,又左右将他守定,竟赶车人后门进院。待到车辆停稳妥,一班奴才开棺看时,里面直挺挺两具尸首。恰是一男一女。

世蕃道:“此是何人!”

“我来也”道:“抬出便知!”

奴仆将尸首抬出,却见棺内空空,只棺底一个洞儿,并无些影响。世蕃正自懊恼,早见“我来也”轻轻蹿身钻入棺木,将手自那洞儿里探时,取出一轴卷来,献与世蕃问道:“公子可识此画否?”

世蕃不看则已,待展开看时,只怒容尽消,且惊且喜,笑得嘴巴张开,喜得魂倒神颠,两只手儿颤颤,再合不拢。把个世蕃欢喜得没入脚处,忙吩咐奴仆设宴庆贺,款待屠牛儿。

厅内摆酒自是丰盛,合家都到了,未入座时,严嵩自偷将那画儿携至书房,唤汤裱褙鉴定,认作是再无半点虚假,方才欢喜得狂了,然后返厅内入席。分宾主坐定,又唤一班女乐,琶琶筝琴,在席前弹唱,说不尽喜气洋洋,热闹非常。

少顷,酒过三巡,歌吟两套,严嵩井世蕃皆问道:“此图隐迹于世,你从哪里寻得,只如何上手?”

“我来也”道:“你不见那棺中两具尸么?那两个贼夫淫妇,忒是可恨了!”

世蕃道:“那一男一女,却是何人?”

“我来也”只将逛语说道:“那贼夫原是苏州知府徐爷手下捕快,那淫妇自是知府老爷小妾,二人相好多日,只教知府老爷戴顶绿帽,作个铁王八。这画儿原本昆山顾老爷家藏,许配女儿作陪嫁之物,因那小姐被逼婚私奔,却被知府老爷暗里将小姐缉拿,奸淫杀身,将这画儿私下藏了,却只道被个什么叫做王世贞的名士骗去。”

世蕃顿时恍然大悟,道:“如此便是了。昔日那苏州知府遣人送礼时,曾有书信来府。只道世贞那厮携顾家小姐私逃,骗取珍画上手,却原是他自己开头勾当,竟反来我府上戏耍,真真可恨!可恼!现有那书信在书房,他需抵赖不得,不说时倒也忘了,我曾暗里派人去寻访那画,不想至今未回,岂不怪哉?”

“我来也”笑道:“敢怕是永世不能回了。”

世蕃道:“你可晓得音讯?”

“我来也”道:“因小人有些手艺,知府衙门倒也是时常出入的。一日我帮厨下屠宰猪羊时,听得府内传闻,道是拿下几个刺客,那刺客自道是京中相爷府中公人,知府道他哐骗,暗里只将他们结果了。如今尸体,只在后园井中!”

世蕃听时,益发恼怒,切齿骂道:“可恨那厮,敢怕是他私下藏画,被窥出踪影,反将我府下之人杀害。”

严嵩听了半晌.此时问道:“那画儿你是如何上手的?““我来也”笑道:

“那铁王八偏是宠爱那小妾,只将画儿教他收藏,岂知那奸夫偷看在眼里,再拨不出来。一日夜间小人去好友家吃酒,因是大醉,深夜方归来,不想半路之上,巧撞着那奸夫淫妇携画儿私逃。好夫得此宝画,唯恐日后传出生事,到无人处,便要杀人灭口,将那淫妇骑在地上活活掐死。小人正撞着,欲待喊人,那奸夫提刀扑来,反要伤害小人,小人慌忙跑时,故作一跤跌倒,却拾起个老大石块在手,看看那厮赶近,蓦地朝他砸去,恰打个正着,再没命了!小人因吃了人命官司,怕性命难保,便买个棺木装殓下二人,将画儿藏于下面底层,千里入京,投奔爷爷,只求保全性命,日后有个前程。”

世蕃听罢,哪肯不信,笑笑道:“便是你杀了玉皇大帝儿子,强奸了南海观音,到我府上,管教你无事了!只是那苏州知府老儿忒可恨,我须放他不过!”

这时席上有管家严年,中书严鸿持礼单呈拜严嵩与世蕃道:“今日庆贺老爷、公子得此宝画,了却夙愿,且喜有刑部主事项治元与一举人潘鸿业孝顺。”

严嵩将那礼单递与世蕃看时,见礼金甚重。那刑部主事项治元并举人潘鸿业,一个以一万二千金重贿,一个以二千二百金交通,俱为买官鬻爵之事,世蕃看罢大喜道:“项治元屈身刑部多时,如今可转升吏部,潘鸿业功名不成,明日可行文书,拟个罪名,只将那苏州知府革去,令他补缺罢了,屠牛儿进画有功,可留他府上,补个经历之职!”

“我来也”听罢,惊吓一跳,心中暗道:“果是耳闻不如眼见,这奸贼父子,果是厉害!只一句话时,升官的升官,革职的革职,丢命的丢命,便如皇帝老儿一般!”这般想时,慌忙跪拜谢提拔之恩,心中却喜道:“今日得你信任亲近之机,他日自教你作刀下之鬼,为天下忠良报仇雪冤。”一顿酒席,吃至掌灯时分才散。正是:

今夕新宠座上客,他日翻作断头人。

且说“我来也”因进画得宠,只被严家父子作亲信一般看待,在那严府,什么事都不干,到处刮涎。因心中暗隐为世贞复仇之事,闲暇之时,便到岳庙热闹处,却与那卖艺班子混得熟了,偷偷学些刀枪棍棒,以图他日之用。不想这日正自耍得高兴,正被世贞撞见,因是人多眼杂,怕被识破身份,哪里敢认世贞,只装作不相识,抽身匆匆丢了,正是。

侠心只怜侠情重,相逢偏作不相识。

“我来也”一路朝严府走来,心中暗思忖道:“世贞公子服丧来满,因何来京?敢怕只为复仇之事。这些日我看那严府防范极严,处处有兵丁把守,便是插翅也难进来。他若意气用事,岂不坏了性命!我与他情义一场,自当拼性命成全交清。这些日眼见奸贼父子对我并不疑心,且又学得些须武艺在手,再拖延时,只怕夜长梦多;只今夜便动手结果那厮性命!”

是夜更深入静,“我来也”见天色阴沉漆黑,正是良机,侯府中奴仆尽散去睡了,一身黑色短衣打扮,又将黑布蒙面,只留两只眼睛在外,轻车熟路,悄悄摸到世蕃下榻处来。先是缩身躲至大树后,远远望见那窗上一点灯火正亮,世蕃犹自未睡,遂潜身绕个弯儿,纵身窜上屋顶。听听四下无动静,便轻轻地将瓦来揭开,从孔里看时,见世蕃正自读书,身旁并无姬妾侍从,遂撬开两根椽子,因是身材瘦小,竟从那空档飞将下来。

世善正自读书,蓦地听头顶风响,恍忽之间,似有黑影飞落身后,扭头看时,只见刀光闪处,早有黑衣蒙面人劈手揪住头发,冷冰冰一利刃架在脖子上面,喝一声道:“瞎眼贼根,你作恶多端,陷害忠良,恶贯满盈,便于刀万剐,不解天下之恨!”

世蕃惊的慌了,只因头被揪住,刀横颈上,动弹不得,凄然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不知世蕃性命如何,下回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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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刺严贼义侠双殉难 逢狭路诳语金瓶梅

话说那黑衣蒙面人,恰似从空中坠下,劈手揪住世蕾头发,将寒光闪闪一把利刃横于颈上,世蕃自惊得慌了,只把心肝五脏,都提到喉咙眼来,苦苦哀求道: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若开恩赦小人不死,当是再生父母,府中金山银山,随你去搬,美女娇妾,任你挑选。只求爷爷开恩饶命!”

“我来也”冷笑一声道:“你父子狼狈为奸,害尽天下忠良,死有余辜,我岂能饶你!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说毕举起刀来,便要向他颈上砍去。

世蕃面色苍白,暗叫苦也,心一横时,却又哈啥大笑道:“杀得好!杀得好!只是你是何人,须让我死个明白!”

“我来也”听他话语,将刀停在空中道:“爷爷正是“我来也!”

世蕃道:“我与你素无冤仇,何故杀我?”

“我来也”道:“只为天下除害!”

世蕃蓦地心生奸计,道:“既是这般,要杀要剐,由你罢了。世蕃死不足惜,只有一事,乞求义士见怜!”

“我来也”喝道:“休得罗嗦,你有何话讲?”

世蕃垂泪道:“世蕾因不遵法度,有违母教,以致招祸至此,实属罪有应得,并无他怨。奈何上有年迈多病老母,下有妻妾孥儿,世蕃一死,上不能尽孝,下不能赡养,求义士开恩,容小人留一遗书,阐明已过,再死不迟:”说到凄处,声泪俱下,泣不能言。

“我来也”念他尚存一点人伦孝心,心软下来,遂一手抓紧他头发,又置刀于颈上,料他走脱不得,喝一声道:“有屁快放,爷爷只等得不耐烦了!”

世蕾慌忙谢罪,提笔写遗书道:

不孝儿世蕃顿首敬禀父母亲大人膝下……

刚刚写一句时,忽地笔毫脱落,世蕃凄然叹一声道:“此乃天意,我头落也!”

“我来也”喝道:“休得罗嗦,要写便快写!”

世蕃遂将些散碎松香置笔管,以灯火烤那松香,待热时熔化,再将笔毫按入。

“我来也”已经等得心烦,眼见笔热时,忽听尖细一声锐响。正自惊疑未定,蓦地只觉胸腹巨痛,忍耐不得,踉跄几步,手中当哪一声刀落,扑跌在地上。

世蕃起身,哈哈一阵狂笑,击掌呼道:“妙哉!妙哉!大胆贼子,竟敢入府行刺,你怎知知爷的厉害,前时几人行刺,掌的拿了,死的死了,个个如此下场!”

“我来也”疼痛难耐,面皮青紫,翻滚在地,只是痛骂道:“无耻淫贼,殃民祸国,天下瞩目,举世之人,哪个不欲食你之肉,喝你之血,岂独我一人!你逃得今时,却躲不过明朝,看你奸贼能躲到哪里?我便作厉鬼,也来杀你!”

世蕃任他谩骂,只是冷笑不语,反取过酒来,坐在案前,悠然自得;慢慢地饮,欣赏玩味他死前惨状,愈见恶毒之极。待“我来也”命尽气绝,哼哼冷笑一声,掷杯于地,唤家人将尸首拖出。可怜“我来也”仗义刺贼,反遭暗算,呜呼身亡。

原来世蕾那厮,正是贼人心怯,自知积怨天下,恐人行刺,平日里府中兵丁防范甚严且不算,暗里又特制一管毛笔,内里弄下机关,实乃一毒弩。但遇刺客,先是乞求哀怜,装一副熊孙模样,乞留遗书。写不数行,故使笔头脱落,假作修笔,以灯烛烤治,火热机发,镞贯胸喉,无不毙命。“我来也”哪知就里,因遭暗算。。

却说府中闻有刺客,一时轰动起来。老贼严嵩,自是肉跳心惊。得知刺客毙命,世蕃安然无事,略略放下心来,慌忙召去相问。世蕃虚惊过去,尽拣大话来说。严嵩听罢不语,床上却惊煞了欧阳夫人。

欧阳氏为世蕃生母;虽在虎狼窝中,却是有那天良之人。平时治家,颇有法度。平日只见严嵩贪心不足,使奸弄诈,卖官鬻爵,陷害忠良,颇以为非,私下心中也常惴湍不安,只恐恶积多了,冤结大了,日后自惹祸端。夜时枕畔,也常婉言劝严嵩道:“相公今日富贵,乃天下第一家,应知足了!难道相公不记得铃山堂那二十年清寂么?”

原来这铃山堂乃严嵩少年时的读书学堂。严嵩少年清贫,颇有抱负。十年寒窗,伴着孤灯冷月,刻苦攻读,孜孜不倦,时常对欧阳氏说:“他日若得功名富贵,当不忘今日之甘苦,应为天下效力。”严嵩举进士后,未得贵显,仍布衣蔬食,清苦异常。平日闭户自处,读书消遣,曾著有《铃山堂文集》,颇为士林传颂。当时置身山野,同劳苦民众相伴,也并不敢有意外妄想。及至踏入仕途,跻身官场,耳闻目睹,皆是欺上瞒下,尔虞我诈之事,于是性情改变,学得险恶起来。日复一日,因要保住鸟纱,步步做得官大,对上邀宠于帝,对下排斥异已,渐渐奸诈成性,天良丧尽。昔日清贫书生,终于成为天字一号奸臣。

那严嵩原一介清贫之士,因步官场而成奸。今见欧阳氏将昔日铃山堂引作规戒,未尝不知自愧?积恶已深,就是至亲相劝,也是不易入耳了。因推托说道:

“我自晓得,朝中之事,你不必过问!”

欧阳氏见严嵩不从,又时常去训斥世蕃。偏偏那世蕾似父不随母。且自小生长富贵豪门,自恃位高权重,只道天是老大,他便是老二,虽闻母教,只道是妇人之言,婆婆妈妈成不得大事,亦当作耳旁凤一般。

这夕欧阳氏喝罢汤药,独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暗念自家虽是富贵之极,无奈父子二人积冤甚多,眼见又劝说不进,唯恐他日生祸,悔之晚矣!想到此处,不觉惆怅起来,精神恍惚。蒙憧之间,忽觉有丫环入室请道:“老爷与公子请老夫人赏画去。”欧阳氏被左右搀扶,来到厅中,早见人群拥挤,争相观看;除严嵩与世蕃,又多不认得。见她来时,人们回首看她,个个神情怪异。产不知哪个发声喊,人们尽行散去,便连严嵩与世蕃也不知去向,厅内空荡荡独留她一人。欧阳氏看那壁上,果是好画,舟桥车马行人一齐活动起来,恰似一条长街,又临河流。不觉来到桥头,桥底河水翻腾奔泻,车马行人忽都不见,却见两人拦在桥头,俱是血淋淋模样,却又全没脑袋,只将头提在乎中。看那头时,正是王抒与杨继盛。二人步步逼近,口里只呼道:“还我命来!”欧阳氏毛骨谏然,肉惊心跳,慌忙连连后退,蓦地一脚踩空,坠入滔滔河流,惊叫一声,忽然醒来,只见孤灯闪闪,却是南柯一梦。婢女听见叫声,急忙跑进夫人卧室,见到夫人的惊骇神情,着实吓了一跳。欧阳氏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向婢女述说此梦,自谓是一凶兆,恐怕大祸不远矣。

婢女宽慰她道:“人言病体虚弱时,便多做恶梦。哪里有许多论道。夫人休要多心!”

说会话儿,忽见窗外灯笼火把齐明,人声喧闹。欧阳氏忙唤婢女去看。不多时婢女回来禀道:“有刺客行刺公子,如今死了,被拖去掩埋。”

欧阳氏嘴里不语,心中却越发猜度:“莫非果是那杨继盛与王抒阴魂不散,使人讨债来?”这般想时,心病益发重了。

次日一早,欧阳氏唤世蕃来问。世蕃遇刺侥幸来死,不独不思其过,反倒得意洋洋,尽说些吹牛大话,拍胸摇头夸道:“一个小小毛贼,也敢虎口拔牙,恰是自已找死!”

欧阳氏听不入耳,训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个脑门上有护身符,敢保一生无祸?人生在世,也当居安思危,富贵之时,最怕乐极生悲;人常道:得过之时且得过,能容人时且容人!一年三百六十日,便是日日晴天,也须防下雨之时!为人须做些善事,不可积冤过重,到头来却反害了自己!况我年迈病弱,若有些风浪,须是经不起了。”

世蕃颇不以为然,哈哈笑道:“母亲只把些妈妈令来劝俺,你哪知官场中事。

古今有为之士,哪个不是铁腕之人?成大事就不能拘小节。汉朝王莽称帝,乃翁篡婿位,一怀药酒,毒死他女婿孝平皇帝,便是亲生女儿,也打入冷宫;生下谪亲外甥刘秀,偏又赶杀多年!三国时魏王曹操将老,那曹丕与曹植,为争王位,兄弟残杀。一首煮豆诗留传百世。唐时武则天,宋时蔡京太师,哪个是软豆腐捏的?便是父亲,若似你这般菩萨心肠,也早教夏言老贼残害多时了!常言道: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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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名《近水楼台先得爹》……卜子玉身为大学教授,学识渊博,为救自己的学生被捅死。这样的人理应品行高洁,宛如冬日寒梅坚韧不屈。如果不是每到一个世界,他都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操得下不了床,本系统差点就信了!小剧场①卜子玉我为人师表,身为孩子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学生搞在一起?系统……呵呵。小剧场②卜子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儿砸这不正日着嘛?腿再抬高点。注1、本文1V
老僧入定
去你梦里鲨了你
去你梦里鲨了你
宋容屿在现实里出身豪门,绅士而冷漠,凭借不分男女通通冷脸对待多次登上八卦杂志。  直到半年前,他因为拒绝继承家业陷入沉睡,不愿醒来。  谁能想到,他在梦里还是人生赢家呢?  作为一名梦境救援师,赵新月要做的就是攻略梦里的每一个他,伤害他,甩了他,玩弄他的感情,然后轻轻贴近他的耳朵。  “醒醒,起来建设社会主义了。”  这个世界阳光灿烂,宋容屿,在梦里绝望,然后在现实里重获希望吧。
圈圈圈圈酱
这样追男神
这样追男神
痴女看了一场电影,毅然决然飞往韩国,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接近男神!一场离奇的死亡引出一个魔力剧本,只要剧本上面安排的剧情都会在现实中上演,这是真的吗?有这种特权的她会安排怎样的剧情呢?直接把男神睡了?还是慢慢靠近?原来男神还可以这样追!新技能GET√甜文!全文存稿,欢迎来追!!!全文存稿,欢迎来追!!!
涂小姐
治不了你个小妖精[娱乐圈]
治不了你个小妖精[娱乐圈]
本文于1月16号入v,届时三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继续支持啊呆,十分感谢!亲!文案他从一个单纯美好的小白莲被养·成了一个妖冶贱货大作逼!没办法,他就是如此随性简单不做作毕生的梦想便是战死在顾维绅的床上如此直白!如此坦荡!如此黄·暴!一个床下假正经床上小妖精的作逼受和日天日地大猛攻的宠溺日常。↓↓食用指南↓↓PS.甜文,半养·成,日常向。即使是娱乐圈文,但是只和娱乐圈有0.1毛钱的关系,宠文。
顾啊呆
病娇隐于侧
病娇隐于侧
上一世,顾玄薇和谢天阑在各自风光无限时彼此敬而远之,却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相爱了。这一世,重生的只有顾玄薇。于是谢天阑身边总是潜伏着一只病娇……PS病娇的是女主是女主是女主重说三~食用须知1、架空!架空!为了剧情自己设定的高武世界!类似黄易那种有各种神奇武功的武侠世界。2、女主设定就是本文中也是作者写过的最漂亮的妹纸,金手指还粗又硬,雷勿入。3、言情、剧情对半,女强,双处,甜文,he。4、文案废,
木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