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在一点一点地升高,安安像爬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坡,一直气喘吁吁。在爬完最后一座山坡后,他整好衣服,对四姨说:“天亮了,我要回去。用你的车子送我回去!”
安安讨厌虹景花园的保安,他们的眼神像两根毒刺。以前,就是他们的眼神把安安的心都刺肿了。现在,安安不想让自己的心再肿一次,他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坐上四姨的“法拉利”光明正大地离开。他想,总有一天,老子还会光明正大地回来的。到时,老子开着全世界最高档的轿车,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一天晃来晃去24遍,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杂种,来回为我打开48次大门,烦死你!烦到你自动卷起铺盖走人为止!
安安坐在四姨驾驶的汽车里,顺利地通过了保安把守的大门。车行不远处,他对四姨说:“你回去吧!”
四姨以为安安在跟她客气,便说:“出都出来了,开车送你吧,一会就到。”
“我要自己走回去!”安安烦躁地说。
走在大街上,他想嚎叫,不管是什么玩艺儿,只要叫出声来就好。他猛地干咳了几声,却什么也没有叫出来。
安安在心里骂道:你他妈的安安!难道你不是从前的那个安安了?!
竣工不久的武汉外环线,进城和出城的车辆不是很多,路旁新种植的樟树也一时难以成林。从树与树的空隙放眼望去,清晨城郊的大地,呈现出了一片冬天的萧煞。安安走出一段路后,挥手拦了一部出租车。坐在出租车里,远处,有一片泛红的水杉林衬托着几只灰色的烟囱,构成了一幅动漫画,在窗外慢慢向后移动。
从对面缓缓驶来一辆黑色的中巴,车身扎有白色和蓝色相间的绶带和白色、蓝色各半的纸花。在会车的那段距离,安安听见那辆黑色中巴车里,正在播放一段婉转抑扬的音乐。他是一个乐盲,对音乐一窍不通,但他听这首曲子,就是觉得非常耳熟。安安想起来了,这是在先旗的演唱会上听到的曲子!也是“非常假日”每晚播放的曲子!尽管他说不上来曲名,但他还是可以从中感受到一种久违的亲切和一种突如其来的感伤。
“掉转车头,跟在后面!”安安对出租车司机说。
司机在前方选择了一个路口,顺从地将车驶向了右边的车道。他拧开车厢内的收音机,习惯地听起了楚天音乐台的节目。这是一个以青年学生和司机朋友为主要听众对象的互动广播电台,具有广泛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一男一女两个电台主持人,正在介绍一组地下流行音乐,中间穿插了两人对话。对话谈到了“武汉朋克”,并列举了一些音乐人的名字,其中就有先旗!这让安安始料不及,他没有想到,先旗和他的音乐真的那么纵横飘扬,真的那么深入人心!
中国媒体的弊端,就是总喜欢将纯粹的某一事件与“政治”挂上钩,并且理所当然地给它找来一个“正确”的注脚。那个男主持人在提到先旗时,还提到了“捐款”,他称先旗是“将聋哑儿童从无声世界里解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