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们一样疯狂(1)
0点10分。
云层中失声的空气刺伤了夜色的机场,一股巨大的气流还将波音747吹奏。它停下来,坐在地上,嚎叫,喘息。稍后,果果从停机坪厢式通道,穿过机场大厅厚重的落地玻璃门,被一辆红色的taxi载走。在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taxi就像她小时候从别的小孩手中抢夺来的玩具,引领她将一种快意继续到黑暗的更深处。
她喜欢黑暗。它们是一堆毛茸茸的枕头,能给人温暖,安静。正是这种如丝如幔的夜色,果果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真实的。她需要黑暗的围抱,而不必睁开眼睛,去迎合白天强加给她的赤裸裸的世界。一直以为,曾经和白天在一起的人,就是一件空洞的、假惺惺的外衣。它在欺骗别人的眼睛,也在欺骗自己的心情。“可是,你为什么要记住一件衣服呢?”果果不屑地对自己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宁可承认一件衣服,却不肯承认被固守的灵魂,轻得连一阵风都可以吹走。”
出发之前,北方的夏天在悄悄妥协,而南方的闷热仍在盘桓。她穿了一条粗布工装裤,由全棉牛仔布制作,是流行的石磨蓝,镶着金属的拷扣,贴着毛边的胸前口袋。口袋的外面,吊着一部银白色的手机,手机带上还有一个晃晃悠悠的饰物小熊。她的上身是一件紧身的圆领长袖t恤,外面套了一件短衫,背后是一幅抽象的图案,有一行“do you yahoo?”的英文。假设把这行英文印在前胸,再被两只丰满的乳防托起,肯定会让男人倒抽一口凉气。当然,这只是假设。
车厢内正在播送一首欧美音乐《豁出去了》,窗外下着小雨。几辆飞身而过的小车的尾灯,在湿漉漉的路面流泻出一股血红,和果果的唇色一样。她的头发是栗色的,极短,杂乱无章。
的哥说小姐是从北京来的吧,这趟班机在深夜到达实在是该死。的哥说小姐是第一次来武汉吧,住湖滨花园酒店还是香格里拉?的哥说小姐一人出门在外实在是不方便,没有人接送没有人照顾没有人说话......
0点55分, taxi在航空路街心花园绕了一圈,向右驶进了市区老街,这
使果果有些眩晕,她看见了街边刺眼的桔黄色路灯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弯曲、变幻的发光管,像绞肉机一端流出来的花花绿绿的肠子,制造着一个又一个幻觉的空间,谵妄的,充满陷阱的环境。
“停车!”果果突然尖叫起来,taxi嘎然停住。
果果冲出车外,朝车窗啐了一口口水,甩出一句:“我操你妈!”
的哥伸了伸脖子,taxi就“轰”地一声冲进街巷不见了。这时,果果站在马路中央,想起行李还丢在taxi的后座上,再朝巷口望去,是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洞。“我呸!我操——你妈!”
的哥那只油乎乎的手,在果果的牛仔裤上留下了一道油乎乎的印迹。果果想找一块纸手巾都不可能,她举目四望,没有一个行人,雨越下越大了。她冲向街边的公用电话亭,中途,差点被一辆路过的轿车撞倒。果果惊慌地拍打前胸,这才记起胸前的手机还在,可她掏遍所有的口袋,却没有找到那本羊皮封面的电话号码簿。
曲宁睡在寝室靠门边的下铺,第一遍电话铃在床头响起时,他听见话筒中什么声音也没有。不到5分钟,电话铃又急切地叫了起来,他再次拿起话筒,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现在是第3次铃声响起, 曲宁不耐烦地“喂”了几声。这一次,他听见了对方是一位陌生的女孩。她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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