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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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升仙大道,紫电冲霄 上

缠绵过后,又复神伤,劫英离去不久,劫兆便沉沉坠入了梦乡。

梦里,清风拂过葱郁的水畔蓼莪,迎面轻飔阵阵,吹得满心舒畅,劫兆揉了揉眼睛,又来到那片熟悉的河洲上。肩上的白袜黑鞋依旧,肥圆短小如藕节一般,只听老人呵呵笑道:“怎么样我教的那些个破烂玩意儿还管用罢”

劫兆如在绝境中重遇亲旧,又想起白日里烛夜、舒凫、坠霜三剑的神妙,无比感激,“噗通”跪地连叩三个响头,喜道:“管用、管用多谢前辈指点”梦里磕头自然是全无痛感,他一时兴起又多磕了几下,忽然省起:“不对前辈骑在我肩头上,我这么往前一叩,岂非是拿他的脑袋撞地”吓得一跃而起,双手忙不迭地往脑后去:“前前辈真真是对不住”

“冒失鬼”老人小小的手掌拍开他的手,又搧了他后脑勺两记,悻悻然道:

“好在老人家平生最不爱人叩拜,你磕几下,我便还你几下,正好两不相欠。”

劫兆频频告罪。老人小手在他耳边一挥,声音颇有不耐:“好啦辰光有限,不说这个。你小子悟倒好,我没盯着,居然自己也练会了“坠霜之剑”,着实不易、着实不易”说着似乎心情又好起来,呵呵几声,轻抚他的头顶:

“我这套幻影剑式共有一百零八路,模拟一百零八种禽鸟的运动奥,变化多端,堪称是世间刀剑套路的极致;招数另有别传,我在梦里传你的是剑理与剑意。

这里是我私心宝爱之地,避世幽静,兼有百禽栖息,依你的悟,日后便以“云梦之身”到此间来,又或在现实中受了鸟翔鱼动的自然启发,当有更多领会,老人家时间有限,余下的一百零五路就留给你自个儿发掘啦。”

劫兆难掩失望,突然想起日间与常在风交手的情形:“世上高手无数,可堪淬链之人多如繁星过境,我若不能自发机杼、练出名堂,岂非辜负了前辈一番心意”顿时释然。老人呵呵笑着,直他的头顶:“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记不记得当日我告诉过你,要克服六绝脉有两条路可走”

劫兆点头。

“记得,一条是干脆不练内功,纯由招式入手,当外功练到了极致,出手如电闪雷鸣、万妙无端,纵使敌人内力高过了我,也未必能够应付。前辈说这是比较容易的法子。”

话虽如此,劫兆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妥。

幻影剑式单以前三套的入门基础,便能使他打败基深厚、棍法超卓的常在风,老人说它“堪称世间刀剑套路的极致”,倒也不是妄语。但即使如此,若非常在风遵守君子协定,真要拼命起来,劫兆仍是有死无生;“以外制内”云云,恐怕不是这么容易达到。

老人动了一动,似是点了点头。

“你想得没错。世间拳脚器械上的功夫,既浅又深;浅在不出四肢五体,深在变化难有尽时。人智有限,岂能穷求没奈何,咱们得来研究比较不容易的那个啦”

老人叹了口气,随手轻拍他的头顶:“小子,你可知“内功”这玩意是怎么来的”

“打架打出来”

“错”老人敲了他一记:“古有智者,炼金丹灵药以求长生,屡制不成,服之便死。后来有丹家领悟到“上智任之自然,其次养内以却疾,最下妄意而贪生”这个道理,于是放弃炼制长生不老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是鼎炉,以、气、神为药,意念为火,练成先天内丹,藉此超脱身禁制,白日飞升。在这个修练内丹的过程,慢慢累积索出运气导行的法门,足以激发潜能、倍力于常,后被应用于武学之中,便是内功。”

“因此,内功可说是修仙的副产品,不过是“炼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三阶段的基础功夫,能窥见“炼气化神”这个境界,差不多就是六绝高人的级数了,更遑论是炼神还虚。常人是武学钻研到了极处,才由武入道,你既然不能习练内功,咱们干脆放弃这层,直接修习飞升之道,来个“由道入武””

不管怎么做好心理准备,老人的话总能让劫兆目瞪口呆。

“修修仙”

“没错”老人袍袖一挥,话语里不无得意:“八荒六合之中、寰宇四方之内,万物并不是只有一条死板板的道路可走;唯一恒常不变的,正是这个“变”字。内功既是炼气修真的法门之一,当然也可以反过来玩,诸法无常,殊途同归。”

劫兆听得一愣一愣,转念忽想:“前辈所授的幻影剑、云梦身皆如此奥妙,又有纵横梦土之能,言语字字珠玑,发前人之所未发,莫非是得证仙道的不世高人他若说仙道可修,肯定就是有这么一回事了,说不定说不定真能克服我这身六绝脉的毛病”不觉涌起希望,既惊又喜:

“难道前辈要教我修仙的法子”

老人呵呵大笑,杏黄袍角挥处,“砰”炸开一团白雾。劫兆被呛得咳嗽流泪,好不容易挥开残雾,赫然发现手里多了本题金绣面的装大册,见华丽的封皮题着四个斗大的泥金篆字,不觉脱口念出:“升仙大道”

“对”老人笑得讳莫如深:“这是我毕生修炼飞升之术所汇集而成的心血,堪称是百炼成钢之作,放眼中宸州不该说是放眼当今之世,于修真一道上头,没有能超出这部升仙大道所载。你我忒有缘,今日权且授你,他日你炼神还虚、超脱凡体,兼得各种神通,还怕没有内力好使么”

劫兆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恨不得一把将老人掼下地来,狠狠抱着他的短腿用力厮磨、又亲又咬,方能一抒臆里的感激兴奋之情。“前辈的再造之恩,晚辈纵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前辈于万一”他双手往后一圈,死命将老人狸猫般的身体往后脑勺摁,一边用头发使劲儿磨蹭。

“那你就去死吧”老人挥舞小手挣扎,着白袜黑鞋的小脚用力踹他:“浑小子放手恶心死了,快给老子放手”

劫兆连挨打都甘之如饴,满怀欣喜,颤抖着双手翻开了那部升仙大道,忽然一怔。

““甲子部,计百廿有六,如下。一一集、一真篇、一念法、一玄金经、一阳始动诀、二气交合论、三阳还真、木金术、天感说、天道始源、天一正心论丛””他念得舌头都快打结了,急急往下翻去,哗啦啦地直掀到底,才见这厚厚一册的大书里居然全是一样的东西,从甲子部一直列到癸亥部,洋洋洒洒录了几千条,却没有一句提到什么修仙法门的。

“前前辈这”劫兆忍不住哀嚎:“这是什么天书啊”

“笨蛋这是索引书。你以为神仙恁好做么又不是逛青楼窑子,买了票就能进场。”

老人袍角又挥,白雾之中,绿蓼河洲登时不见,两人已置身于一间简朴幽静的青砖石室,四面并无窗门,只贴壁竖起高大的紫檀开架书格,每座书格各分六层屉板,其上堆满黄旧经卷,目测约有数千之谱。书格侧边悬有小小的木牌,劫兆凑近一瞧,却见开头第一座写着“甲子”二字;心念微动,随手抽下一本古册,果然是方才曾读过的天道始源一书。

“这里藏有道书三千卷,所论遍及修仙、炼丹、房中、道术等,我花了前半生的时间搜集整理,才写成了这部升仙大道,其中勘校考证,无一不,可说是道史上前无古人的壮举。你读完这三千本道书,若有体悟,自然有机会成仙。”老人笑着说。

被被骗了老郎中

劫兆颓然坐倒,失望之余突然怒火中烧,猛把升仙大道往地上一扔,勃然变色:“读完三千本书,我差不多也七老八十了,正好两腿一伸,羽化成仙,还修练个屁世上哪有你这种修炼法写这种骗人的破烂书”

“少见多怪须知修真乃是道门的一支大宗派,从古到今,有多少大智慧大定力的人物舍身投入便是当今武林,也不只我这一家。”老人哼笑:“中京南方三十里处的碧城天阶去过没有峰顶的“三仙宗府”人称中宸三府之一,府中奉有一部极珍贵的紫府筵华经,便是教人修练成剑仙的法门。”

隐居于碧城天阶的“三仙宗府”伏氏是本朝皇戚,宗主“飞剑谪仙”伏凤纸名列当世六绝之一,与劫震、盛华颜、玄皇宇文潇潇齐名,乃是中宸州刀剑榜上数一数二的人物,虽然避世多年,威名仍旧震动天下。

劫兆神微振:“紫府筵华经这么厉害,那三仙宗府里可有人练成仙术”

“自然是没有。”

“废话”劫兆气得七窍生烟:“你说了半天,还不是骗人的”

老人冷笑:“神仙这么好做,岂非满街都是神仙要有大成就,须经大痛苦;通过大磨难,方求大解脱如果吃土豆便能练出绝顶内力,武道还有什么值得追求一本书就能让你成佛成仙,仙佛又要来何用”

劫兆顿时语塞,气呼呼的往墙角一坐,兀自愤恨难平,却无一言可以反驳。半晌才双手抱头,恨笑解嘲:“是我自己笨世间哪有神仙我这天杀的六绝脉,早就该看开啦,图什么解救”

老人哼的一声,冷冷说道:“世间有没有神仙,我不敢说,但指引我修真学道的那人,却是当着我的面尸解的。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迄今唯一学会的一件事,便是我毕生所学,原来都是错的。”说完化做一阵浓烟,蒲团上没有遗骨,衣袍仍在,却只剩一堆铄然白砂。如今到了我这关头,才知所言非虚。”

劫兆抱头不语。老人顿了一顿,继续说:““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升仙求道到底是逆天之举,还是法天顺应,须得你自己试过了才知道。”

劫兆苦笑:“前辈,就算死马当活马医,读完这些书便能成仙”

老人呵呵长笑,罕有地流露出一丝寂寥。

“我平生弟子无数,其中不乏出类拔萃的人物,他们尽心侍奉、曲意承欢,希望得我的真传;每当我挑中人选、教其读遍三千卷道书时,一个个却都难掩失望,认为我有意藏私。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外派的小娃娃叫道天生的有些慧,听进了这句言语,可惜是别人的徒弟。”

劫兆心想:“又来骗人道圣道天生还是小娃娃沾亲带故的,不要脸的郎中手段”忽省起老人在梦中有读心之能,暗叫不好,老人却呵呵笑道:“他随他师父上山来拜见我的时候才不过八九岁而已,还不是小娃娃么“羽盖翩”经云子死后,将军箓故老传下的开阔心,就算是断在“云”字辈这一代了,法天行那娃娃目光如豆、气量偏狭,远远比不上他的师父和师弟。可怜我看过将军箓“海、鲲、化、鹏、云、天、阳、始”八代兴盛,不想也要看着它败亡,草木荣枯,约莫如是。”

劫兆难得听他这么认真的评说,想起那“发春”的死德,真是心有戚戚焉,愤恨渐平;想想老人与自己非亲非故,入梦传功授艺,已是莫大盛情,何苦受他一个后生小辈的无礼挤兑不觉微感歉咎,只是拉不下脸,随手从架上抽了一本一瓢录翻阅,读了两行便即皱眉,指着发黄的纸页。

“前辈,这书里说:“先把乾坤为鼎器,次将乌兔药来烹,既趋两物归黄道,争得金丹不解生。”这个乌、兔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指打几只兔子乌鸦,一起煮来吃么”

老人大笑。

“修真秘法,多用隐语,没有师父带领入门,任你拿了多少真经秘籍都是天书,徒增烦恼而已。”

“乌、兔,是指金乌玉兔,也就是日与月、阳与的意思,又称“坎离”、“铅汞”、“婴奼”或“龙虎”,阳者为神,者为、气。如何使消阳长,正是修仙一道千百年努力研究的课题;而理清名实,则是跨入升仙大道的第一步。”继续解释何谓“黄道”、何谓“鼎器”,如何“心肾相交”、如何“三田满”,林林总总,俱是别开生面。

劫兆听得兴致盎然,无论问什么稀奇古怪、异想天开的问题,老人皆能回答,且从来都不只给一个答案,或曰丹鼎派有何见解,或曰符箓派另加反驳,道门南北各宗脉阐发自在,有异有同。

两人一页一页翻着,劫兆每一行都能找出问题,老人每一回也答得毫不犹豫,一老一少相互诘难,展开激烈攻防。

不知过了多久,劫兆把手里那本中和集阖上,一边思索书中最后那个“大修之人,分未尽则不仙;一切常人,分阳未尽则不死”的问题,伸手往屉上一,才发现整座甲子柜上早已空空如也,一百二十六本丹经胡乱扔在脚边地上,居然都已被他二人“论”完。

劫兆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平生不爱读书,什么兵法、经论都是一看就睡,只有诗书语韵优美,诵来如唱歌一般,读熟了又能拿来博取佳人欢心,还算是读得有些兴味这些丹经比起经籍策论来不知艰涩了多少倍,怎么自己竟能看完这许多

他忽然想起自己爱读诗书的原因。

因为劫英也爱。在书斋里翻读诗集时,妹妹总是和他挤在一张椅子里,或是干脆坐在他腿上,任哥哥环抱着,翘着秀气的兰指,拈起水晶盘里的樱桃,轻咬两口又转过身来喂他,濡着樱桃汁的粉唇湿湿亮亮的,竟比樱桃还要红嫩。

劫兆一时看得痴了,凑近她滑腻的颈侧一阵厮磨,呵着妹妹敏感的耳珠,含笑低吟:“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劫英被他逗弄得咯咯娇笑,却不肯乖乖就范,硬是格开他的禄山之爪,指着诗集漫吟道:“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神情似笑还嗔,不依不饶。

劫兆知道妹妹恼他出入风月场,经常不归,赶紧安抚密哄。

“别碰我”劫英拍开他的手,轻咬红唇,正襟危坐地念:“问郎花好侬颜好

郎道不及花窈窕。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杏眼一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娇又烈。

劫兆哪还忍得住双臂一收,将她牢牢擒在怀里,凑近她耳畔轻声说:“我这辈子,心里就只有我的亲亲小妹子一个。你要揉,便揉碎我的心好啦。”

劫英被他烘热的吐息呵得轻颤起来,半边身子都酥软了,双颊酡红,羞得轻啐一口:“呸,又来骗人我我才不理你呢。”忽觉身下一阵窸窣,哥哥的大腿胡乱动了几下,一滚烫的异物猛然弹出,既糙又光滑的尖端刮着她赤裸的腿股肌肤,擦滑些个,渐渐抹开几丝温腻,原来是劫兆悄悄将裤腰解了开来。

劫英吓了一跳,想起书斋外还有女史下人走动,没料到哥哥竟敢如此,想也不想便要起身,搁在书案的两只小手却被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劫兆往前一挤,将她裹在层层衣物下的硕大椒压在桌缘,娇小的劫英顿时没了起身的空间,坚挺的龙滑进她腴润紧闭的腿缝中,尖端撑卡着蛤口,却没能尽没入。想是劫英花径细小,仓促间容不得巨物,却已磨得她一阵紧,差点失声呻吟起来。

劫英罕见地穿了京中仕女间流行的低郁金裙,外罩纱制的鹅黄缦衫,襦裙里仅着开裆的薄绸裤,才教劫兆长驱直入,杀了个措手不及。所幸郁金裙宽大,披垂而下,将两人的下半身都遮住,院里伺候的丫头们只见小姐坐在四爷怀里读书,两人平日亲昵惯了,下人都习以为常,谁也没料到四爷的阳物正一点一点寻位没入,着小姐娇嫩的户。

劫英十指反扣,紧紧揪着哥哥的手掌,两人四手都搁在案上,既不能调情爱抚,也不能扶正体位,劫英紧咬着樱唇,很慢、很慢的挪动着小雪臀,一边索容纳着哥哥的长巨大,边颤抖着轻轻吐息,却有一种奇妙的刺激与快感。明明阳物入不到一半,也没有大耸大弄,水却不住汨汨流出,宛若失禁一般,沿着她粉腻的腿蜿蜒直淌,居然浸湿罗袜。

劫兆的前半截被箍得美不堪言,忽起邪心,用膛压着妹妹的玉背往前一摁,慢慢的施加压力。小劫英的玉绵软,不堪受力,两颗硬得挺起的蒂被压得摩擦桌缘利角,快感倏地如潮涌至。

她拱起香肩、低垂粉颈,细腰猛然一扳,窄小的俏臀微微抬起,“唧”的一声轻响,大阳具裹着湿淋淋的汁水直没至

两人不约而同吐了口气,劫英低声呜咽,不住轻轻抽搐着,竟已丢了一回。

劫兆只觉她膣里剧烈痉挛,似有一只小手用力掐揉,两人结合得没有一丝空隙,美得衔起她小小的耳珠,低道:“妹子我们这样便是“连理枝”了”劫英高潮未复,蓦地大羞起来,闭着动人的星眸细细娇喘,弯睫微颤,轻声埋怨:“哥

哥坏”

两人做了很久,下体慢慢的、重重的研磨着,无声而湿漉,没有激烈的言语与汗水飞溅的撞击,高潮却一波接一波的来;无边销魂里,紧紧相依的感觉不断累积,书斋外人来人去,既危险又安心,彷佛全世界只剩下了兄妹两个。

劫英被磨得死去活来,已算不清丢了几回,便是在隐密安全之处与哥哥偷情,也不曾像这样被足大半个时辰未曾间断,快感却如潮浪般一波波袭来;就在下一波惊天动地的痉挛将至之际,她咬牙回眸,迷蒙失焦的眼尽是温柔,低声吟道:“唯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报报答”忽然膣户一缩,水喷挤而出,淅淅沥沥的流了一地;水声之大,连房外的丫头都吓了一跳,忍不住探头。

劫兆一惊之下,被掐得禁制不住,又凶又狠的灌了她满满一;爆发的程度,居然连紧缩的玉壶都盛不了、阻不住,从两人紧密的交合处漏出浆来。劫兆素来宝爱妹妹,小劫英的嫩膣里从未受过阳,一烫之下居然还能抽搐得更加猛烈,劫英尖叫一声,脱力的身子剧烈颤抖,“砰”趴倒在书桌上。

丫鬟、女史们纷纷跑进房来,劫兆急中生智,大手一挥:“慢小小姐约莫是中暑了,去拿凉汤、避暑药来你,去打水来给小姐擦擦身子你,去小姐院里拿套换洗衣物来”一阵支使,片刻人便散得干干净净,偌大的书斋里又只剩下偷情完毕的兄妹俩,下体兀自交合,抽搐不止。

劫兆万般不舍的拔出了阳具,匆匆将裤头系好,让妹妹躺在自己怀里,怜惜地替她拨开湿发,抹去汗珠。“都是哥哥不好,弄坏妹子啦”

劫英虚弱地摇摇头,闭着眼睛羞涩一笑:“可是好舒服呢”

劫兆翻开襦裙,见她玉蛤湿肿,两片娇嫩的晶莹玉脂微微开歙,还在卜卜的吐在白浆,流得椅板上一滩如掌心大小,没想到自己竟然了这么多,不觉有些着慌,轻轻摩挲她的面颊道:“不好万一你有了身孕,那可糟啦”

当时年方十四的东海郡主抚着哥哥的膛,犹自轻喘,朦胧的眼波却透着一股认真:“那我给你生个孩子。最好是女孩儿,女孩儿长得像我,哥喜不喜欢”劫兆听得心中一荡,才刚消软的裆里又硬挺起来。

“哥哥不要别的,只要你就好了。”他故意逗她:

“你刚才念的是什么诗没念完就丢啦,哥没听见。”

“哥讨厌”

青灯残焰,朦朦胧胧的视界里,只见一地散落的古旧经卷,忽觉凄凉。劫兆双手抱头,蓦地从刻骨铭心的过往记忆中跌了出来,陡间然失去时空的存在感;伸手一抹面颊,才发现抹了满掌湿咸。

这里是哪里妹子她又在哪里

念头一起,劫兆忽然陷入天旋地转之中,眼崩耳啸,彷佛整间石室不是整个空间都要被巨力撕扯揉碎,极度压缩后又将爆裂开来,炸得点滴不剩老人小手提起,“喝”的一声吐息拍落,一股暖烘烘的热流灌入劫兆的天灵,将所有粉碎纠缠的神识一一收束。劫兆大叫一声,猛然睁眼,才忆起自己身在梦中。

“你的“云梦之身”还练不到家,若所想过于贴近现实,便会从梦境中抽离,甚至伤及心识,下次断不可以再这样啦。”老人叹了口气,语带责备:

“这门功夫练的是“心”,无论你吃了多少灵丹妙药,又或得什么高人传功,都不能稍稍增进“云梦之身”于千万分之一,除了你自己的神思颖悟,谁也帮不上忙;反过来说,锻链出来的能力也最纯粹剔净,威力无以匹敌。你须有十年、甚至二三十年以上的修为,才能练到自由串接梦境现实的地步,届时心神潜能的开发千百倍于常人,睡梦杀敌、灵知感应不过是雕虫小技。”

劫兆回过神来,吓出一身冷汗,忽觉奇怪,脱口道:“那梦里的一切譬如这些丹经、我在河洲上看到的白鹭,又是谁让我看见的”

老人笑道:“自然是我。喏,你试拿一部隔壁甲丑架上的经书瞧瞧。”

劫兆依言取了一本金经图翼翻开,只见整本都是白页,顿时醒悟:“原来前头这一百二十六本经书的内容,都是前辈在心里默给我看的。”拾起方才读过的那本中和集一翻,却见字行历历,与先前所见无有不同。

老人笑道:“人的先天心识,都有过目不忘的能耐,只不过年纪愈长,复有五谷七情污扰,渐渐失了空明。心,就像是一间摆满书架的贮藏室,记忆便是一本一本的书;你看过的东西,无论风景、人物或言语文字,都会被摆放到贮藏室的书架上,但常人心识混沌,只能在贮藏室的外头徘徊,最多能看见堆放在最外边的几排书籍,除非像你我一样练有“云梦之身”,才能走进心底深处的贮藏室中。”

“像这本中和集你已读过一遍,所以现在你看到的,是贮藏你心识深处的记忆,而不是我分享给你的虚像。当日你所看见的白鹭飞翔,必然也是你人生里的某一段记忆,而非是我老人家所为。”

“这间石室里搜集了古往今来所有的道书,独缺三经,除了三仙宗府的紫府筵华经、“太一道府”的太上真经之外,也没有被魔门奉为圭臬的至高魔典赤魔经。不过这三经自成体系,得之未必有益,你读完这里的三千道册,自然也能有所体悟。”

劫兆心念一动:“如此说来,就算我醒来的时候把这些都忘了,一旦入梦,所有看过的东西都能重新再翻找出来,一览无遗”

“就像藏书阁的书册一样清楚。”老人呵呵笑着。

劫兆凝视着手里的中和集,看着看着,封面的题字突然像蝌蚪一样游动了起来,慢慢变成劫英最爱的一卷诗钞。他颤着双手一页一页翻着,终于找到了记忆里失落的那个片段。

同窅冥何所望

他生缘会更难期;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不展眉

“我们死既不能同葬,又不知来生能否相逢,我只能整夜睁着眼睛思念你,报答你这辈子为我所受过的累。”他彷佛看见妹妹耐着子为他解释诗意,自己却无心细听,兀自上下其手。诗钞扉页还留着小劫英的朱笔眉批,那稚拙可爱的字迹深深的写着:“痴与我同。”

痴与我同。

这样的女孩,怎能负我怎会负我

“这次,轮到我保护你了。”

劫英那坚定决绝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他似乎读到了她的失望与悲伤,还有她滴落在他膛的、那炭一般炙人的泪。那必定是某种莫名的巨大压迫,让妹妹为了保护他,才做出向杀人凶手低头的决定。是他的软弱无能,陷妹妹于无助旁徨的绝境里,最终选择了与可怕的谋家合作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不展眉

都是因为他的软弱。

我想要变强。

劫兆捏紧拳头,嘴角咬得渗血,意念超越了梦境保护,清清楚楚地疼痛起来。

“我要变得更强”

第一次的审讯就在翌日的早晨进行。

四家的代表,以及得月禅师、方东起等武林公证,在姚无义的率领下来到庵堂,劫府的结役者摇醒了劫兆,为他解去束缚。姚无义见他手腕脚踝都磨得皮开绽,透着一股腥烈的血气,不觉蹙眉:“老劫怎么,你儿子还想逃跑么要是绥平府里没有合适的牢房,我看趁早关到刑部好了。”

劫震躬身道:“公公所言甚是。怕只怕入狱手续繁琐,不免要惊动京兆府。”

刑部乃是尚书省六部之一,名义上隶属南司系统,北司虽有安人马,却不能只手遮天。姚无义轻哼两声,冷面道:“咱家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宝贝儿子如果跑了,你可要负起责任。要不皇上责怪下来,咱家也吃罪不起。”劫震毕恭毕敬的说:“多谢公公照拂。”

姚无义颇为满意,眯眼道:“让人给你们家老四包扎一下罢。不管有没有罪,总不能这般糟蹋。”劫震千恩万谢,劫真连忙唤下人来洗净伤口、敷药裹伤。因为劫兆已经在椅上绑了一夜,特命人撤去椅具,换上蒲团,许他席地而坐。劫兆神清有些怔傻,也没什么反应,似是呆呆出神。

审问席上,文琼妤代表九幽寒庭,常在风、道初阳各自代表解剑天都与将军箓,列席的公证有得月禅师、方东起和苗撼天三人,其余的中京同道均已饬回,各由金吾卫派人监视。劫家三父子俱在堂上,倒不是地主之便,而是劫震身体不适,须由劫真随侍;劫军与金吾卫衙的关系密切,为撇清嫌疑,行动须于众人眼前,免生瓜田李下之议。

岳盈盈非是四大世家之人,不得其门而入,一早便与看守的金吾卫士发生冲突,随手摆平了十几条大汉。眼看“分光鬼手”曲凤钊要亲自下场,不想却是文琼妤出面调停。

“妹子勿忧。堂上有姊姊在,断不致教人冤枉了他。凶手若在府中,还须藉助妹子的武功应付,不宜与金吾卫发生冲突,让匪人有机可乘。”文琼妤这般好言稳住,才将盈盈劝回了房里。

这场审讯一开始,便陷入了胶着的情况。

苗撼天咄咄逼人,劫兆却反应迟钝,不时喃喃自语,又或盯着青砖发呆,一反平日牙尖嘴利的模样。众人轮流问了半个多时辰,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姚无义大打哈欠,不耐烦地挥手,俯身恐吓道:“劫家老四你再不好好说话,我让曲都尉来用刑啦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劫兆却只是相应不理。

场面正窘,门外忽有下人来报:“启禀三爷,黄庭观执事真启道长求见。”

姚无义怒道:“不见不见没瞧这会儿正忙着么再敢来捣乱,通通拖下去打板子”下人吓得跪地磕头,慌忙退走,转身差点撞着一名眉目俊秀、斜背长剑的青年道士,长长的麈尾托在臂弯里,双手横捧着一支卷起的黄幡,却不是真启是谁

姚公公的怒斥犹在耳畔,那通报的仆役魂飞魄散,双手连推,忙不迭的说:“道爷这里您可不能来”真启面色凝肃,侧身一让,麈尾无风飘起,那名仆役“哎唷”一声向前扑倒,余势不停,居然被掀得连翻两个筋斗,当场撞晕过去。

庵里众人均是一凛:“好厉害的重手法天城门下,果无虚士”

姚无义便是不懂武艺,也看得出这年轻道士一身火气,冷笑两声,正要发作,却听劫震低声道:“公公暂息雷霆之怒。那是天城山黄庭本观的“鹤翙幡””

本朝太祖皇帝开国时,曾亲上天城山向黄庭老祖请教治国养生之道,席间尊为帝师,封“护国持教真觉老祖道君”,特颁下绣有五彩仙鹤的黄幡一面,谕令:“朕有过失,请真人乘鹤来教;虽远千里,必率百官跪聆”此后天城山年年派人持黄幡入朝“报太平”,若有天象灾异等急报,便以鸽信通知中京分观,命观主持鹤翙幡上奏朝廷。

倘若信使自本山来,从天城山到中京一百二十余里的各官道驿所,见幡开关、毋须盘查,马匹、饮食等一体供应,比照天子用的八百里加急,尊荣无以复加。

姚无义经他提醒,仔细一看,果然是“鹤翙幡”,心想:“眼下非是岁朝之时,难道是黄庭老道看到了什么异变,派使入京呈报”不禁变了脸色,起身招手:“小道士进来你家本山有什么急奏,要动用这八百里加急的鹤翙幡”得月禅师等一听“鹤翙幡”三字,俱都愕然,不觉离座惊起。

真启低头捧幡,突然“噗通”跪下,双膝交错,既沈痛又仓皇的匍匐入庵,众人注意到他身穿云履班衣,外罩得罗大袍,月披星巾、霓裳霞袖,竟是黄庭门下最庄重的礼衣打扮,只有祈禳大醮之时才能穿着,隐隐生出不祥之感。

果然真启跪至座前,抬头哽咽:“劫劫庄主,弟弟子奉掌教真人之命,请您克日持幡启程,赶往本山。迟了,就就怕来不及啦”说到后来几难成声,伏地磕头,每一下都是重重击落,撞得额前迸血,足见悲痛。让劫震持鹤翙幡上路,为的是沿途官驿不阻;事情紧急,可见一斑。

劫震心有所感,蓦地眼前一黑,扶着几座勉强起身,弯腰搀扶:“起起来说话老老祖莫非身体有恙玄鹤真人怎么说”真启以袖拭泪:“今日收到本山的鸽信,说老祖四天前已陷入弥留,遗言请劫庄主速速上山,或或可见得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劫震面上的血色瞬间消退,膝弯一软,仰头坐倒。劫真与劫军一齐扑至,劫真抢先接住父亲,低声哀唤:“爹”劫军回头咆哮:“快叫大夫前来”下人们连滚带爬奔出院去,片刻便散得干干净净。

庵里余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能开口,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怕人的静。

黄庭老祖行将坐化,这位居高俯视中宸武林逾一百二十年的奇人,终于也有离开尘世的一天,固然令人欷嘘,更意味着中宸武林的局势将产生惊天动地的巨变。

对内,天城山的道场遍及天下,本山弟子数千,信众更是以百十万计,号称天下道脉之首。老祖在世时,虽已将掌教大位传给玄鹤真人,但“玄”字辈里尚有玄鸿、玄鸰、玄鹫、玄凤等出类拔萃的人物,世称“天城五玄”,分派各地主持教务,或委重任,或授以权柄,各有出色的表现。首玄玄鹤的年纪最长,武功建树却不是五玄中最耀眼的,行事但求不失,颇为低调;黄庭老祖一旦仙游,玄鹤能否继续稳坐大位,尚在未定之天。

对外,黄庭老祖是“照日山庄”劫氏、甚至该说是中京劫家长房最有力也最坚定的支持者。百余年来,无论冲击来自于云阳、魔门或其余三大世家,在这堵名为“黄庭老祖”的坚墙铁壁之前,终究是徒劳无功。

失去这个强大的奥援,以绥平府今日的景况,难保云阳老家那边不会生出异心;便在四大世家的同盟之中,“玄皇”宇文潇潇野心昭昭、将军箓首法天行不肯下人,天都之主“千载余情”盛华颜更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恐怕也不会白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还有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魔门余孽

自古乱世出英雄。

这话从说书人处听来,或可激起壮怀无限,但亲身处在变流的最前端、真切感受到大乱将至,则又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劫震悠悠醒转,闭目叹息,唤取翠巾搵英雄泪,久久不语。劫真替父亲接过鹤翙幡,好生抚慰真启,又问:“本山发生这样的大事,中京分观可要与家父一起返回探视”真启闻言一怔,支吾几句,低声道:“掌教真人已派元常师伯赶回,主持中京分观。我等师伯入京,方能启程回山。”

元常是掌教玄鹤真人的嫡系,真启之师元清却是四玄玄鹫的弟子。以中京分观的重要,这一来一往间的微妙计较,实已不言自明。劫真又安慰了几句,命人送真启离去,忽见劫震颤巍巍地起身,低头冲姚无义便拜;劫真、劫军对望一眼,也跟着跪了下来。

“公公”劫震嘶声道:“天城山与震有授业之情、再造之恩,现而今老祖坐化在即,特命人持鹤翙幡来召,殷念拳拳,不堪闻问。震自知德行有亏,出此孽子,没敢妄想离京,只请公公网开一面,许震派人赴天城山奔丧,略尽弟子之孝。公公之恩德,震纵粉身碎骨,亦不敢忘”按地叩首,铿然有声,举座皆为之动容。

姚无义急忙拦住,蹙眉道:“君侯快快请起真真是折煞老奴啦”

他纵横内廷十余年,靠的正是反应快、压注准,轻重权衡倏地在心头转过一遍,笑着将劫家父子扶起,携手抚慰:“老劫,你我都几十年的交情啦,用得着如此见外么老道君是本朝国师,皇上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是要你走一趟的。珠子的事情我来担待,你明日与我一同晋见皇上;谁有旁的话,咱家给你做保人。”劫震千恩万谢,相扶而起。

姚无义呵呵大笑,似乎放下了什么心头重担,搓手道:“好啦,今儿就到这罢,咱家也乏了,改天再来审。”不等众人回话,匆匆走出庵堂,曲凤钊亦步亦趋、随侍在侧,姚无义凑近他耳畔,说得他连连点头。苗撼天等一脸愕然,却不敢拂逆姚公公之意,纷纷起身送出。

劫真命结役人入堂,重新把劫兆绑了回去,忽听劫兆开口道:“常兄,你通医术,可曾读过一部金经图翼”

常在风正要离座,闻言不禁一怔,点了点头:“读过。劫兄弟有什么见教”

劫兆自顾自的说:“金经里说:“无阳不生,阳无不成,是以平衡。”意思是指,与阳必须调和平衡,才能维持五体的康健。医理如此,何以丹经却教说“大修之人,分未尽则不仙;一切常人,分阳未尽则不死”消长阳,又如何能趋近天道”

常在风怔了半晌,突然一笑。“劫兄弟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家师虽授过金经图翼与中和集两书,我却从来没想过这个理论相悖的问题。我仔细想一想,若有心得,再与劫兄弟研究。”

劫兆恍若不闻,口中念念有词,兀自低头苦思;不消片刻,又沉沉睡去,鼾声如雷。众人都看得摇头,忖道:“这劫家的圈禁之法好生厉害,不过一夜光景,竟把好端端的一个风流少年绑疯了。”欷嘘有之、惋惜有之,自然也有暗自窃笑的。

其时已过正午,众人在金吾卫士看管下各自回到客房,绥平府的管事侯盛命下人们一一在院里摆膳,伺候得无微不至。自昨日姚无义下令封府后,众人形同被软禁,出入都受严密监视,此刻却明显放松许多,文琼妤正与商九轻在房里用饭,忽听门外轻叩两声,却是岳盈盈前来。

“文姑娘”盈盈匆匆入内,坐了下来,眉刀还提在手里,忍不住问:“劫兆他他怎么样了那个老太监有没为难他”这才注意到商九轻让在一旁,不觉有些尴尬,心想自己怎么全没注意到还有旁人俏脸倏红,讷讷冲她点了点头,勉强一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琼妤“噗哧”一声,见她粉脸红扑扑的,几络发丝黏在颊畔,怀襟热烘烘地蒸出一抹甜香,半截雪酥酥的脯覆着一片细汗,直率里别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显是一听到消息便飞奔过来,忍不住替她拨了拨鬓发,笑道:“傻丫头天这么热,瞧你跑的先喝杯茶再说。”

岳盈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商九轻为她斟了一杯茶水,对文琼妤躬身低道:“姑娘慢慢聊,我在外头候着。”文琼妤却拉着她的手说:“姊姊一块儿坐。”转头对岳盈盈道:“商家姊姊是自己人,不妨的。我若无姊姊照拂,早让人给一口吃啦。”眨眨眼睛,模样十足俏皮。

岳盈盈听得笑起来,连商九轻都不由得嘴角微扬,摇了摇头,任她拉着手坐了下来。岳盈盈心想:“她这么冷个人,原来笑起来也挺美的。”一杯茶啜不到两口,又想追问劫兆的事,颇有些坐立难安。

文琼妤美目如电,轻而易举便看穿了她的心事,笑道:“你放心,他好得很。如果我所料无差,他这件案子就算是了结了,眼看便能恢复自由。”将上午庵堂里的事扼要说了一遍。

岳盈盈放下心来,又觉奇怪:“为什么文姑娘说黄庭老祖一坐化,这案子就算结束了凶手呢那牝珠又在哪里如何洗刷劫兆的冤屈,还他清白”

文琼妤淡然一笑。

“朝廷并不关心牝珠的下落,倘若珍视,也不会任由姚无义随意处置了;关心牝珠的,不过是我们这些江湖人而已。对姚无义这些权贵来说,蘼芜只是鹰犬口里爪下的腴,主人再怎么喜欢猎犬猎鹰,也不至于去挂念鹰犬的食物,死了个蘼芜的无名女子,又有什么紧要”

“黄庭老祖则不同。他是先帝敕封的护国真人,朝廷有多少达官显贵、大内有多少皇亲国戚,都是黄庭观的虔诚信众更别提遍布天下各处的善男信女了。以劫家与黄庭一脉的亲密关系,正是代替皇上前往天城山吊问的不二人选,以姚公公的手腕,你想他会不会跟皇上说“云阳县公、绥平将军劫震的儿子杀了人,弄丢了一颗珠子,奴才将他全家软禁起来,不准离京,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自然是不会。

岳盈盈忽觉有些荒谬,蹙眉道:“那蘼芜的使者呢这便不找凶手了么”

文琼妤怜惜地望着她,细细理着她的发鬓,漫声道:“凶手是谁,只怕没人关心了,劫兆的清白也是。不过,照日山庄以外的三大世恐怕不会如此轻易放过牝珠一事,劫庄主若无交代,绝难善了。”

岳盈盈只觉不可思议。

有个女人死了,却没有人关心;有个无辜的人即使没被逮捕下狱,也将一辈子蒙上凶手的污名而这些自称正道的名门世家,却只在乎一颗不知所谓的牝珠岳盈盈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却意外发现冷若严霜的冰山美人商九轻,也有着和她一样的义愤神情两人对望一眼,心底深处有些纠结的东西忽然解开了。岳盈盈拿起茶壶为她点了满杯,商九轻微微一颔,仰头饮尽,利落的动作里带着说不出的飒烈与孤伶,彷佛一朵冷对浊世的清冽冰兰。

“我会找到凶手的。”岳盈盈举起杯子,彷佛说给自己听:“我会把杀害那名可怜女子的畜生给揪出来,并且找回牝珠,还劫兆一个清白。”

文琼妤笑了,额间的金链细细晃摇。

“我支持你找凶手。不过牝珠很快就会出现了”她又露出那种鬼灵似的淘气神情,拈起茶杯,垂眸凝视,彷佛杯上有一群光怪陆离的奇妙小妖正跳着鞑靼舞:“为了解决绥平府的困境,牝珠非出现不可。你瞧驻守在府里的金吾卫士已经开始加紧搜索啦。”

窗外,曲凤钊麾下的金吾卫正大肆搜查着院子里的每个角落。放松对府内诸人的监控之后,这些全副武装的铁甲卫士似乎把力与怨气移转到了柜屉床板、花草树木上头,搜查的声势惊人,仔细的程度直与抄家无异,居然还比昨天更彻底。

岳盈盈可不认为有什么用处。

牝珠的大小顶多就是一枚龙眼核,绥平府占地广衾,这都能让他们翻找出来,藏东西的人肯定是个白痴。三人闲聊一阵,岳盈盈对于“绥平府的困境”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却始终没问出端倪来,文琼妤突然反问:“岳姑娘,你对劫庄主这个人了解多少”

岳盈盈想了一想,慢慢的说:“我师傅说他武功很高,人却很坏。”

文琼妤笑了起来。“这八字考语实在妙极便是问到了劫庄主那厢,他自己也未必能答得这般传神。你师傅一定很了解他。”

“文姑娘觉得劫劫庄主是坏人么”盈盈有些诧异。

“若说“神霄雷隐”劫震是大恶人,放眼整个中宸州上,恐怕算不出一个大英雄大豪杰了。”文琼妤微笑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算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你知道劫庄主平生做过三件了不起的事么”

岳盈盈摇头。自有记忆以来,她只听过师傅对劫震的恶毒谩骂,从不知他做过什么不算是畜生的勾当。

“第一件事,是他出道之初,打败了一个很厉害的魔门高手。那人的年纪虽轻,刀法却深不可测,一柄刀会过正邪两道卅二名顶尖高手,未尝一败。倘若不是劫震的烈阳剑险胜一着,逼得那人避世不出,今日的六绝榜中极可能没有“神霄雷隐”的位置。”文琼妤看了她一眼,抚着她的手柔声说:

“那个人便是你的师傅。太阁之主,“云中蟾影”古玉含。”

岳盈盈浑身一震。

师傅从没向她们师姊妹提过当年败战的详细经过,只说烈阳剑与冷月刀是天生相敌,“刀剑相竞、日月异行”之战绵延十八代,第十九代的致胜希望全在她们肩上。

她从不知道师傅当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更曾是中宸六绝的首席候选。

“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人。”文琼妤笑道:

“我小时候见过一幅她的画像,虽然只是侧影,却已美得教人摒息。我师父也是美女,心高气傲,见了那图也只能叹息:“我总以为自己品貌过人,一遇上这个古玉含,却只能向她夸耀我的才智聪明。”那是我平生唯一一次听见师父这么认输的。”

岳盈盈掩嘴一笑,忽有种释然之感,不知怎的心情便轻松了起来。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他得“飞剑谪仙”伏凤纸之助,照日山庄与三仙宗府携手合作,打败了当时的魔门第一人“夜后”萧雨魄。”

这段武林公案,岳盈盈倒是听师傅提起过。

距今二十五年前,当时尚无“四大世家”之说,中宸州以太一道府、三仙宗府、上元洞府“三府”为正道首望,地位比之今日的四大世家,恐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一道府乃是三百年前麻衣道者为保管、研究道门奇书太上真经所设立的,自来十分神秘,历代府尊均继承了“麻衣道者”的尊号,舍弃本来的姓名字号不用,以追求太上真经里的无上智慧为目标,与世无争。三百年来偶有涉入武林纷争,也只是为了达成天地间平衡圆满的大清明境地;据说历任“麻衣道者”的继承人选,更上至帝王将相、武林高人,下至目不识丁的贩夫走卒,无所不包,尤其脍炙人口,乃是传奇中的传奇。

相对于太一道府的避世消极,三仙宗府与上元洞府才是中宸武林的实质领导,尤其是上元洞府之主、人称“夜后”的上元夫人萧雨魄,以绝顶武功与惊世美貌倾倒无数高手,声势一时无双,连三仙宗府的“飞剑谪仙”伏凤纸也甘愿居次,拱手将“中宸六绝之首”的名号让给了萧雨魄。

稀世的武功与美貌,这是世人对“夜后”萧雨魄自始不变的印象。

直到劫震挺身而出,向正道揭发上元洞府乃是魔门五蒂之一的上元宗、“夜后”

萧雨魄谋颠覆武林为止。那场正邪对抗的圣战里,劫震说服了孤高自赏的“飞剑谪仙”伏凤纸出手相助,并求得当代麻衣道者的指点,大破萧雨魄的十方镜陷、豁然大阵等阵法机关,一举消灭了魔门最有力的主战派势力。

太阁与上元宗虽同属魔门十二宗脉,但太阁身为旁支七叶之一,向来独善其身,与主战派的五蒂不合,对此战倒没什么批评。古玉含尤其痛恨萧雨魄,偶尔提到时,都说是“骚狐狸”、“白骨”、“无耻贱作”之类,恨得咬牙切齿。

岳盈盈还记得有一回二师姊穿了条新裙子下山,有个少年见她美貌,送了她一把鲜花,回来便让师傅打了个半死。那日师傅气得直发抖,边打边哭:“谁让你学萧雨魄那贱人的德我打死你这个贼贱丫”二师姊哭叫:“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打到最后,师徒四人抱在一起哭。岳盈盈印象深刻,至今难忘。

“劫庄主一战成名,声望想必是很高的了”她随口问道。

“是啊”文琼妤淡淡一笑:“一将功成,自然也堆得高了。”

战后上元洞府付诸一炬,成了正道口中的“上元鬼府”,魔门五蒂之首的上元宗绝迹江湖,“夜后”萧雨魄身死除名,六绝榜的位置则由劫震顶替。此战造成武林势力的重整,“飞剑谪仙”伏凤纸退隐江湖,三仙宗府避至高耸入云的碧城天阶,从此闭门谢客,不再手江湖之事。

挤入六绝榜的“神霄雷隐”劫震,却由一介青年高手摇身一变,成为一方势力的头面人物,与盛华颜、宇文潇潇等世家领袖一样,开始有了发言与领导的权力。

第三件功业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四大世家剿灭香山蘼芜一役。

香山战后,江湖道上首次出现“四大世家”的说法,结束了三府一门魔门的时代。而劫震在斯役中一肩挑起策划、领导、杀败少年魔头蔚云山的艰鉅任务,无论智谋或武功,都将三家之主比了下去,照日山庄终于一跃成为中宸武林正道的影子盟主,中京绥平府也再度压倒云阳老宅,彻底掌握权力的核心。

“好奇怪。”这是盈盈听完之后,所发表的第一句评论。

文琼妤饶富兴致:“是么你觉得什么地方奇怪”

“劫庄主的毕生三大功业,居然都是打败了女人。”岳盈盈扳着手指细数:“我师傅、“夜后”萧雨魄蔚云山虽是男子,但香山蘼芜里却全都是女人。这,可真是巧合得紧啦。”

文琼妤定定的望着岳盈盈,嘴角含笑,眼里却没甚笑意,罕见地透着一股犀利的机心与冷静,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

“还有呢”

“还有,跟他合作过的人,最后多半都被他压了过去。像三仙宗府、三大世家这样,难道心里不会觉得不舒服么与我师傅的决斗虽然没有外人干预的样子,但她们原本也是认识的;我前两天与劫庄主闲聊,觉得他跟我师傅恐怕认识了很久,并非是素昧平生的对手而已。”岳盈盈被她盯得颇不自在,随手绞着刀穗,红着脸说:“我从小就不很聪明,想事情都很直接,常让师姊笑话。文姑娘是绝顶聪明的人物,可别笑话我。”

文琼妤回过神,按着她的手背笑道:“怎么会按我说啊,岳姑娘才是世上少有的聪明人。有很多自以为聪明的人,偏偏不如你看得透彻。”

“是么”岳盈盈微侧着粉颈,自己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门外忽然传来一把恭谨的声音:“启禀堡主,前院有了动静。”门棂上映出魁梧的玄黑衣影,正是随行入京的商家堡铁卫之一。

“说。”商九轻冷冷应道。

“东西东西找到了”

属下罕有的支吾激怒了她,商九轻微蹙着眉,声音冷如镝伤。

“说清楚什么东西找到了”

“那物事给搜到了。”他自己显然也难以置信,巨大的影子摇了摇头:

“前院的弟兄捎来线报,说是金吾卫的人找到了牝珠”

第九章 升仙大道,紫电冲霄 下

商九轻与岳盈盈一齐转头,不觉脱口:“在哪里”

门外铁卫尚未接话,文琼妤却好整以暇地道:“我若猜得不错,可是在陈尸的锦春院里搜出来的”映在门纸上的魁梧黑影一震,愕然道:“正正是在锦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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