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龙(肉)

分节阅读9

卫庄显得有些意外,毕竟敢当面拒绝他要求之人,这世上实在不多。他继续游说道,“先生可是见怪于我师兄方才之言?他对您绝无成见,不过是生性节俭,心疼我浪费在家里那几个庸医身上的月钱罢了。您只要点一点头,诊金药材医典,要多少有多少。”

薛大夫连连摆手,“二位千万别误会,实在是老朽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一进大户人家的朱门便浑身不自在,连望闻问切四个字如何写都摸不清楚了。”

卫庄闻言叹了口气,显得心有不甘。薛大夫又道,“若先生你还看得起老朽,便试一试这张药方。倘使有效,就差人送个信来,我再为先生调理。每月逢初一十五,医馆都会开门,风雨无阻。”

卫庄道,“如此多谢您老人家。”又与薛大夫寒暄一阵,便将药方揣入怀中,起身与盖聂告辞离去。

两人在附近买了冰花糖,盖聂送卫庄回返宫里,此时已过午时,卫庄便留他一道用膳。席间诸般珍馐佳肴、精致糕点布了一桌,卫庄一概兴趣缺缺,倒是一碟切成瓣状的咸鸭蛋吃得他十分满足,腹中又比平日里多装一碗饭。

盖聂回家后小寐一阵,便在自家后院练剑。他在武学上悟性好,又肯下苦功,数十年如一日勤练不辍,方有现今成就。他的剑术已臻化境,到了这一境界,愈往上练便愈艰难,每精进一分,须比寻常人多费十倍百倍之功。

他练武时心中空明,凝神守一,只知手中有剑而不知其他,全然进入忘我之境,一练便是几个时辰。待他练完一路剑法,自觉心有所得,方收剑入鞘,抬头望见西首天边的云霞赤红一片,才知已近黄昏。

他便收了剑往自己卧房而去,预备洗过澡,换一身衣服后再用晚膳。穿过绿影小径,蜿蜒长廊,远远地看到卧房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垂手而立。他脚下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子,那人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也缓缓回转过身来。夕阳暖黄色的晖光中,一身墨绿短袍,额前饰以锦绣暗纹的朱红色发带,眉眼如画,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合在一起,仿佛十多年前的那个少年从盖聂的梦里走出。

盖聂一步一步走近对方,彼此目光牵缠得难舍难分。眼前的师弟同午后与自己分别时一样丰神俊朗,身上的衣着却是少年学艺时的惯常装扮,连袖上的花纹都是最熟悉的式样。盖聂一时陷入恍惚,十数年并肩相伴的光阴在心头逐一晃过,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只做了这么一桩事,一桩最了不起的事。

而他的师弟,洗脱了昔日青涩稚气的脸庞显得棱角分明,英俊中带着凌厉的进攻性,薄薄一层单衣难掩其肌肉紧绷的修长身材,眼神中的笑意也遮不住历练多年的强者特有的气势锋芒。

两人面对面站着,脚尖抵着脚尖,影子叠着影子,呼吸暧昧地融在一处。半晌,竟是盖聂先打破了沉默,“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卫庄双手抱胸,挑眉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师哥,你怎么才回来,师父都问过好几回了。”

盖聂一愣,“什么?”

“我还特意温了酒,这会多半已经凉了。”卫庄故意冷着脸,撇下盖聂自顾自地进了房内。盖聂尚未摸着头脑,疑惑地跟在师弟身后一道进了屋,“小庄,你——”

温热的呼吸骤然贴了上来,炽烈滚烫的亲吻令盖聂猝不及防地跌坐在椅子上,他本能地伸臂搂住趁势骑上他的大腿的师弟,手掌用力摩挲他的后背,以同样的热忱回吻对方。两人对彼此都充满了欲念与渴求,即便是区区一个亲吻,也舍不得停下来。唇齿间的喘息声越重,越是吻得动情,舌尖时而勾缠时而相抵,争相吞咽彼此口中的津涎。

当四唇最终分开,已是不知多久以后的事了。二人望着对方红肿的嘴唇,知晓自己此时定然也是一般模样,心头各自泛起不同滋味,一个默哀自己名震天下的自制力,另一个觉察到了对方心中的哀思,并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卫庄解下发带,拢起长发随意挽成一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袍,问道,“这衣服如何。”

盖聂伸手抚上他的衣领,拇指摩挲暗纹,“很好。”

“腰带仿得不太像,不过大体上勉强还看得过去。”卫庄道,“我照过镜子,还真有几分小时候的傻气模样,刚才有没有把你吓一跳?”脸上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神情比起当年丝毫没有改变。

盖聂配合地点点头,问道,“怎么想到换这一身打扮。”

卫庄道,“因为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个遗憾。”

盖聂问道,“什么遗憾?”心中暗自思量,任他如何稀奇古怪的为难之事,只要小庄说出来,自己便设法为他圆了这个夙愿。

却听得卫庄在他耳旁低语道,“师哥,你说若是我冠礼那日就上了你的床,该有多好。”

这句话的稀奇古怪程度到底还是杀了盖聂一个措手不及,他愣了愣,半天才找着自己的声音,“那时我还没成年。”

“这句话是暗示我应该在你加冠那晚也为你留着门么?”卫庄低笑着吻上他,“原来你也与我有相同憾事。”

盖聂早已习惯自己平平常常一句话被师弟曲解得面目全非,从前还会在点头与摇头之间挣扎一阵,如今索性任由他指鹿为马。师弟提及冠礼,他还当真在脑海中作了一番设想,依二人当年的秉性,怕是不知在床上会弄出多少笑话来。

卫庄从他眼神中读出一丝笑意,问道,“笑什么。”

盖聂本欲搪塞过去,经不起师弟软硬兼施一再追问,只得一一如实交待,卫庄听了忍俊道,“闷葫芦,想得倒不少。其实何必多想,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们试一试不就清楚了。”

“试——”盖聂原本想问试什么,话到嘴边方觉察自己险些问了个蠢问题,便改口道,“是怎么试法?”

只可惜师弟的表情告诉自己,这个问题依然很蠢。

卫庄双肘枕在他肩头环住他的脖子,身体轻贴上他的胸膛,明若春水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眼下我就是你单纯天真的小师弟,正等你为我加冠。”

廿八 酒不醉人人自醉

盖聂明知师弟就算再倒退二十岁也同“单纯天真”这词攀不上什么亲,可望着他收敛起飞扬张狂之后的温顺神情,仍是情不自禁地受他蛊惑,仿佛怀中所拥的确是未及弱冠的稚嫩少年,青涩而不谙情事。

他的心跳急骤如万千骏马奔腾,马蹄声声叩击在他心上。往常亲热时,但凡被师弟挑逗两下,或是献上一枚亲吻,霎时便血脉贲张,连自己姓盖还是姓聂都抛诸脑后。然而此时卫庄垂眸敛神,昭示这一回主导权的易手,将一切都交由他主宰。盖聂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师弟如此“乖巧”到惹人怜爱的模样,定了定心神,在他额前轻落一吻。

卫庄长睫微颤,缓缓睁眼道,“师哥,冠礼什么时候开始,师父呢?”

盖聂道,“只有我们两个人。”

卫庄似乎不信,“人生大事,怎么如此草率。”

“正因为是你的大事,才只有你和我。”盖聂就着师弟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抱着他站起,卫庄伸臂勾住他的脖子,堪堪坐上身后的方桌,分开的双腿夹拢住对方。盖聂低头温柔地吻他的唇,卫庄显得一时间不知所措,被动地承受亲吻,待盖聂舌尖扫过他牙关时才微微张口,接纳对方火热的舌,舌尖触及刹那便即往后退避。这般“生涩”的表现令盖聂体会到与往日大相径庭的新鲜感,双手搭上他的腰,吻得更深。

卫庄任他汲取自己唇舌间的甘甜气息,右手抵上他的胸膛,显得欲拒还迎,更催生出盖聂的一分强势——不多不少,一分而已。

待他吻得尽兴,卫庄已是面色潮红,眸光中似有水波漾出,看得盖聂不自觉地伸出手掌,贴上他发烫的脸颊。

本门密不外传的吐纳之术,呼吸之间,暗合天数。两人过去无聊缠斗,便是吻上一炷香的工夫,都能达到气喘而不紊乱,唇肿而面色如常的境界。师弟如此诱人的天然风情委实难得一见,盖聂忍不住将怀抱紧了紧,令其愈加贴近自己,细细打量他的眉眼。

便是如此情浓之际,盖聂也不得不从心底赞叹师弟的出众演技,星眸半闭,将头埋得更低,几乎靠上自己肩窝,似乎羞得抬不起头看他,方才打了活结的束发带子松脱滑落,及腰长发披散,修长的手指尖轻轻攀住盖聂的衣衽,活脱脱一位受了惊的娇弱美少年,明明对师兄的“逾矩”暗生怯意,却仍是本能地亲近他,信赖他。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盖聂更清楚,眼前这位半生在正邪间横行无忌的高傲君王,有着何等嚣狂任性的气焰,他一道旨意便能左右中原的气运,而震怒时,就算最无畏的勇士也会为之胆寒。连盖聂自己,面对他的时候也常有“师弟大了管不住”的无力感。

眼下这匹常人无法驾驭的烈马,收敛起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野性,活色生香地等候自己的征服,如此诱人风姿当前,再正直的赤诚君子也把持不住。

盖聂继续吻他,手掌轻抚他的长发,“抱紧我。”

卫庄依言伸臂搂住他的脖子,双腿曲起,脚后跟抵住盖聂的大腿背侧,全身重量都压在盖聂身上。盖聂抱起他来到床榻前,卫庄侧身躺下,双腿蜷曲,不解之余神情有些局促,“师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行冠礼,到床上作什么?”

盖聂在床沿坐下,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道,“行过床笫之礼,才算长成。”

卫庄疑惑道,“什么礼?”

盖聂俯身在他耳旁低语,声音比往常更平缓温柔,安抚心中惴惴的少年,“听话。”伸手将帐帘拉拢,隔开一室余晖。

床榻上登时显得拥挤,彼此的呼吸在方寸之间蒸腾起暗昧之火,盖聂伸手解开师弟的腰带,前襟半敞,露出单衣下浅麦色的紧致肌肤,卫庄一侧臂肘为支撑,侧身面对盖聂,另一手搭在衣襟上,欲遮不遮,轻声道,“师哥你骗我,我不要了。”

“嗯?”盖聂将他胸前那只手包拢在温热的手掌心,低头细细吻他的眉梢脸颊,“师哥为什么骗你。”

“因为……”卫庄退无可退,被他吻得呜呜地好久说不出话来,“……因为你想欺负我。”顿了顿又委屈道,“我要告诉师父。”

盖聂从不知道师弟还能有如此孩童般可爱的一面,明明已是青年的姿貌,神情话音间却丝毫不见违和之处,不禁微露笑意,伸手为他理了理散乱的发丝。余生光阴数十载,但愿足够自己将眼前这人心里的念头一一捉摸透彻。

“记不记得师父为我们卜过生辰。”

卫庄稍抬头,答道,“记得,师父说你五行木旺土旺,命中缺火,而我天生火命,强火得土,方止其焰,强木逢火,方化其顽。”

“所以,今天在这里的才是我。”

卫庄坐起身来,手臂环在他腰里,下巴点在他肩头,“可我还是怕,师哥,我想喝酒。”

盖聂转过头看着他道,“少喝一点,我就去拿给你。”

卫庄嗯了一声,松开双手,放盖聂去取酒。

酒是卫庄早早备下的,质地温润的白玉壶就在离床榻几步之遥的桌上。盖聂很快便去而复返,左手酒壶,右手杯盏,酒盏中浅浅盛了半杯。

卫庄身形矫捷灵活,不待盖聂反应过来,便将他身体压制住,跨骑到他身上,酒壶亦随之易主。盖聂勉强半躺着,只来得及伸手搂抱住他,杯盏自另一只手中跌落在床榻上,酒液尽数渗进被毯之中。

卫庄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清冽美酒自细长的壶嘴中倾入他的口中,他噙住酒水,向盖聂缓缓俯下身去,及至再近寸许便会吻上时,盖聂张开嘴,堪堪承接住自卫庄口中哺出的细长水柱。

带着酒香的温热唇舌随即覆了上来,不及吞咽的酒浆自盖聂嘴角一直延伸至颈项衣领内。

“师哥,这酒的滋味如何?”此时的卫庄剑眉入鬓,神采焕发,飞扬意态中尽是入骨风流,哪里还有半分怯生生少年的模样。

“好酒。”盖聂微仰头望着似笑非笑的师弟,不知何故,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卫庄伸出一根指头,在盖聂嘴旁那道水痕上轻轻划过,又将手指含入口中,似是回味一般,继而向盖聂暧昧一笑,“你若是惦记‘小师弟’,我会时时叫他回来看你的。”

面对卫庄挑衅多过诱惑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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